我眼中真实的韩国
12月19日,朝中社发表“特别播报”,宣布金正日逝世的消息。关于此消息的报道如潮水般在韩国各大媒体上铺天盖地
的涌来,或是对韩国情报机关的指责,或探讨朝韩半岛今后的局势走向,抑或其他。所有消息、评论与报道,就像跑马灯
一般播放,一遍又一遍。我却像松了口气一般感慨,终于,韩国的新闻媒体们有了新的,值得他们“费心”的事情了。那天,
离中国渔民刺杀韩国海警案事件发生仅有一星期,离韩国示威者在中国驻韩大使馆外示威抗议事件发生也仅有5天。
当这一切在韩国国内悄然发酵,各方热议中韩关系的时候,金正日死了。或许对于在12月19日生日的韩国总统李明
博来说,朝鲜人民送来了一份实在让人“兴奋”不起来的生日礼物。但不管怎么样,这是他的烦恼,对于一个星期后就要卷铺
盖回家的我来说,回到cctv里说的和朝鲜人民永远站在一起的伟大祖国的怀抱,才是一等一的大事。
12月19日,是我来韩国的第118天。
时间要拉回暑假,回忆这种事情还得从办手续事情讲起。比起身边去英国、美国、日本、台湾的朋友们来说,我在办
理各种出国手续与申请的事情时无比轻松,呵,是比想像中更加轻松。不需要办理家庭财产证明,不需要缴纳项目附加费,
不需要担忧签证是否通过,似乎我要做的只是交完本校学费后,担心还是韩语菜鸟的自己能否在韩国“成功”并“潇洒”地活下
来这件事情。关于出国这件事情,直到我走出仁川机场,看见了接待我们的老师手中高举的“龙仁大学”四个字时,才确确实
实感觉出来。啊,原来我已经到韩国了。我、倩和舒三人是最早来到龙仁大学的交流生,那时候离开学还有整整一个多星
期,而摆在我们眼前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选课。
龙仁大学有个十分自由但是又让人备感压力的选课制度。学期末,每个学生都会拿到一本关于下个学期课程的书本,
里面涵盖了各个专业的课程介绍和全校修养课程的列表,学生据此来自由选择专业课程和修养课程,学分总数为18分,定
不能超过。相比学分直逼30,一周课程上30、40节,繁重和密集的国内课业来说,我起初忍不住感叹起他们轻松而自由
的课程设置。但后来,我才发现这些我认为都只是我认为而已。
我选修的第一门课程是《时事中国语》,一周上两次,每次只有1个小时,是由龙仁大学的中国语专业系主任金秀娜
老师教授的,而后这门课在一个学期里一直如同“魔鬼”般折磨着我,但同时又是我快乐的源泉。韩国的教育大多都是小班教
育,《时事中国语》这门课一共只有10个学生,但其中既有来自大陆、台湾的交流学生,也有韩国学生或是在韩国已经留
学、生活很多年的中国留学生。上课的时候,大家将桌子围成一个小圈,老师站在圈子中间,比起中国大学上课时老师的
“滔滔不绝”和学生的“默默无言”,韩国的老师似乎更倾向于让我们说,不论对错。讨论的话题天马行空,中国和韩国的就业
问题、金融危机、韩流的利弊、中韩的FTA问题、首尔市长的选举、乔布斯的逝世等内容,大部分话题贴近中国的时事,
每个学生用中韩两种语言进行讨论和交流。看似轻松的课程设置,每次上课之前却需要我熬通宵去准备学习的材料和内容,
如何将材料翻译成韩语或中文,如何将具有中国文化或者时事背景的观点更加通俗地和其他学生分享,不仅是为了韩国学
生,还有台湾学生。还好,金秀娜老师会帮我。已经学习了16年中文的金秀娜老师,据说曾经有机会进入韩国的外交部,
但是她放弃了。现在她偶尔还会兼职做一些翻译,比如为访问韩国新闻社的中国新华社代表团翻译,在龙仁大学负责接待
中国国务院副总理李克强来韩访问时候,金秀娜老师也是主要翻译和接待人之一。所以,很多时候,她都懂得我表达的内
容的含义和原因。但是,很神奇的一点是学了这么多年的中文的她,从来没有来过中国,一次也没有。更神奇的是,即使
是这样,关于中国的很多东西她都很了解,比如“给力”,比如“打酱油”。
韩国的大学教育更加偏向于实践能力,而不是记忆能力。几乎每一门课程,都将学生的分数平均分配到出勤、实践报
考、期中考试、期末考试上,其中期末笔试成绩至多只占有30%的比例,有些课程甚至没有期末笔试,比如英语选修课,
但是无论是专业课程还是修养课程,分别都会有10%和30%学生会拿到D,这意味着重修,这也使得我对每一门课程都不
敢懈怠。正因为这样,每一周我都得认真去对待似乎不多但是绝对不少的作业。我和妮有一门全英选修课《introductionto
digitalmedia》,几乎每周都会有关于平面设计的实践作业,当然有的课程还会有一些很有趣的作业,比如是韩国电影的感
想或者是歌曲合唱,这些都是来自一门叫做《韩国文化介绍》的课程。在这门课程上偶尔还有情景剧的表演,授课的是个
说话很快,但是表情十分生动的韩国女老师。有时候,她还会带上一些韩国特色年糕和紫菜包饭,说是奖励给上课在情景
剧表现突出的同学。可惜的是,大多数的时候,中国学生都是害羞的。韩国大学的学期很短,8月底开始到12月中旬就全
部结束了。而在韩国这个学期期末的日子,该是我上大学以来最轻松的,至少我不需要捧着书在冰冷的图书馆里面,“忧郁”
着背着我觉得考完试我就会忘记的东西,一门接着一门,要命的是,这些记了很快就会忘记的东西又会决定我今年是否能
拿到奖学金。
当然这些都只是韩国教育的一部分,或者是很小的一部分。高额的大学学费就是摆在很多韩国家庭面前的难关,为了
抗议高额的学费,每个月都会不少大学学生走上街头进行抗议,或进行集体示威。韩国大学一般以私立大学为主,大多有
财团支持,就龙仁大学而言,每个学生每个学年的学费将近800万(相当于4.5万元人民币),而且这不包含住宿费用。
韩国人少地小,只有学习绩点在4.3左右的学生才能申请住在学校宿舍里,其他学生只能租在离学校不远的考试院里,而
考试院的费用则要比学校宿舍贵很多,根据韩国朋友的介绍,由于每个家庭往往不是一个孩子上学,所以孩子的大学学费
一般由银行贷款支付,直到大学毕业就职之后再由孩子自己偿还。这时候,我就特别为我在工商一个学年只交5680元的学
费,而且还包括了住宿费用的事情感到无别幸运。
一个国家的社会文化与国家制度都会对教育产生很大的影响,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韩国是当今世界上唯一一个实施
义务兵役制的国家,大学适龄男子都会选择在大学二年级的时候进入军队,为期两年。这两年既是他们为了伟大的祖国履
行义务的时候,也是他们黄金年龄的学业空白期,两年之后,当他们回归校园之后,这一切又得从头再来。其他的话,我
并不想表达韩国学生相对懒惰这件事情,我会选择说中国学生很勤奋。我曾经问过一个韩国朋友,为什么仅仅是2分钟的
英语报告,有很多韩国学生演讲的时候还会特别不流利,有些甚至还需要“小抄”的帮忙,而这之前每个人有整整两个星期的
准备时间。
当和中国同学聊天时候,她们总爱向我证实韩国是不是有很多人整过容这件事情。我的回答是,韩国是一个如果你长
的很漂亮,你会活得舒坦很多的国家。曾经澳大利亚留学、掌握中日英韩四国语言,今年的二月份即将毕业(韩国大学是
春季入学,冬季毕业)的一个韩国女学生来说,唯一担心的则是在应聘时的是否会遭遇外貌“危机”。或许,这个时候你可以
理解,为什么很多韩国家庭会攒钱,在孩子高中毕业之后,赠送整容基金当作大学入学礼物这件事情了。倘若你要深究这
些问题的根源,又该是和韩国文化或韩国历史有关的诸多因素构成的原因了。
很多韩国人似乎都爱问我一个问题:你觉得韩国和中国不同的地方在哪里?这时候我会很幽默的说:打招呼,因为来
这不久,我的腰和我的脖子好像都变得不太好使。在韩国,无论你去到什么地方,碰见什么人都要90度鞠躬,然后说
안녕하세요!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特别怀念国内一个招手,一句“你好”,一个点头,朋友就能懂的亲近的问候方式。韩语中
还有敬语和谦语的表达方式,但由于我是外国人的身份,在这方面,韩国人并不会对我过多苛求。我会觉得韩国的社会文
化中有一部分源自中国的唐宋理学并很好的保存下来,像“孝”的观念,“礼”的观念。但出乎我意料的是,在这个已经是中等
发达国家的韩国,很多时候韩国人会比中国人更加保守,更加传统。不知道是因为中国改革开放以后发展得太快,还是韩
国人对这些传统文化的继承和保护更加完整,无法去给这样的社会现象下一个有关好坏的定论,我也不想下定论。
龙仁大学位于京畿道的龙仁市,离首尔市最繁华的江南区有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乘着休息的时间我经常会去不算太
远的首尔逛逛。借助首尔市特别发达的地铁线,似乎去到首尔的任何一个角落都不算特别困难的事情。我记得当我将首尔
玩了一大半的时候,最大的感受就是似乎首尔市政府已经将首尔的每个角落都开发作为景区,写进旅游手册。而这些景区
之中,有些自然是韩国历史流传下来的具有历史价值与韩国特色的古代建筑,有些则是购物天堂,不只是有些,而是很大
部分,剩下的则是受这几年韩流文化大举进军大中华圈的影响,多为韩剧拍摄地或者是其他。而在这些韩国景区中,中国
游客绝对是占了很大的比例。记得国内十一黄金周的时候,在既是被誉为韩国“购物天堂”又是《原来是美男》拍摄地之一的
明洞,每天的人流量将近20万,各大商家的广告牌上都用中文写着“欢迎中国游客,使用银联卡消费更加优惠”的字样,而
且每个店铺都会有不少营业员能熟练掌握中日英韩四国语言。毋需质疑,随着人民币汇率的上涨以及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
中国人早就成为了韩国旅游行业消费中的第一大金主。
但是成为金主这件事情和中国印象这件事情,是两回事。对很多韩国人来说,中国北京仍然是很多人穿着几乎统一款
式的夹克或者连衣裙,在下班的时候骑着自行车经过天安门的画面,不幸的是,我们“可爱”的台湾同胞也是这么觉得,这个
时候我就特别希望他们能来来上海,来来杭州,这样他们就会改观很多,也会发现这十年,中国变化太大了。“中国制造”似
乎是每个留学生心中无法摆脱的痛苦,这种“痛苦”在我们有次走进手机店的时候越发深刻,有个韩国店员曾经真挚的问我们
“台湾有HTC的牌子,美国有苹果的牌子,芬兰有诺基亚的牌子,韩国有三星的牌子,中国有什么知名牌子?”。比起手机
店的无言以对,当我们在东大门不由自主面对韩国的高物价发出感叹,面对韩国大婶的调侃“你以为这是中国制造啊,这是
韩国制造的啊”的时候,心中更加不是滋味。当然我们会对此进行一番义正严词的解释和回答,但是往往是无力的。到后来
我们也渐渐放弃了,因为我们知道,这不是一个韩国人的印象,而是很多很多韩国人的印象,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韩国人对自己国家的发展道路有着很清晰的认识:技术强国之路。在中国市场还在试行3G手机的时候,韩国却已经
早早进入了4G手机的时代。每台出租车和巴士都会配备高智能的GPS以及可以进行直播的卫星电视。即使是在偏僻山区
里的龙仁大学,都会覆盖有免费的WIFI热点,而且信号很好。但是这么一个中等发达国家,由于幅员和地形的限制,在粮
食方面的供给却是十分心酸的事情。在这里我深刻理解了什么叫做菜比肉贵的意义,尤其当我在超市里,面对5个西红柿
直逼30元,3个青椒15元,一串葡萄竟要40元人民币的时候。
如果要问我在韩国感触最深的是什么,我会说是自由,这是每个资本主义国家公民似乎都具有的自由。或许是因为学
新闻的原因,对于自由更有一分难得的渴望。在韩国生活的10月到11月的日子,正是龙仁大学一年一度的学生会长选举
月,在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学生会长候补人员会就他们当选之后推行的政策和活动进行宣传,走进每个教室,走进每
个学生。龙仁大学的学生会选就就好比小型的总统选举,先是由不同学院的学生自由组合成为一正一副的参选代表,再由
代表组成参选团队,当某个参选团队当选之后,再由他们自行组织学生会。由于学生会长的选举是全校公投,为了赢得更
多的选票,参选团队会对学生关注的问题,比如说奖学金的金额和覆盖面,学生食堂就餐等问题进行政见宣传。在韩国的
街道上,见到静坐抗议的学生和游行示威的人民并不是一件新鲜的事情。在为了是否为首尔市学生提供“免费午餐”而引发了
首尔市长改选事情时,很多首尔市民自发的走上了街头,发出了自己的声音。而高额的学费则是一直让韩国大学学生像政
府抗议的原因,他们会发放传单,或者是联署签名抗议,或者像新闻社撰文表达对执政党的不满。我身边的韩国朋友看来,
这些都是一个大学学生应有的行动和观念。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社会风气,韩国新闻社消息的来源和报道是自由的。韩国
执政党并不能压迫人民的言论自由,也不能封锁新闻来源,规定只有哪些新闻能见报。但是,当韩国社会发生执政党不愿
见到的事件时,他们会用其他的方法,比如用明星来转移社会焦点,比如韩国当红组合BIGBAN队长抽吸大麻事件的曝光,
或者是国名MC姜虎东偷税事件的公开,又或者轰动一时的徐太志和李智雅的离婚事件。
在我大二下个学期即将结束的时候,曾经和辅导员商月怀老师进行一番长谈,那时候我还没有去韩国。如今我特别能
理解当时他和我说的,交流的含义不一定只是要确确实实学习到某些技术或者是知识,也不一定只是某门语言,更多的价
值应该是观察这个国家和中国的不同。这也便是我去韩国交流的日子里最大的收获。
2011年的下半年,中国经历了7.23动车追尾事件,9.27上海地铁列车相撞事件,11.16甘肃幼儿园小车事故,12月
再爆蒙牛牛奶又出问题之后,我只希望2012的中国的发展速度能够慢一点,能够再慢一点,即使是放慢速度,我们很快就
能赶上发达国家,至少我们和韩国的差距不大,当然我说的只是沿海地区,中国太大了,地区差别的问题应该还需要很多
很多年才能解决。但不管怎样,2012年的中国应该不要再执着于GDP增长的8%,不要去当美国金融危机之后的冤大头,
而是真正关注百姓吃喝住行四个基本问题。或许,中国百姓心中的愿望并不奢侈,只是能够安心吃喝,只是能够安全出行,
只是能够住得起房。
又或许,朴素到只是能够在过年时候买到一张归家的车票。
新闻0901郑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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