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新]非你莫属之郭德纲访谈
非你莫属之郭德纲访谈
郭镶纲
北京德云社班主
时间:2011年仲夏,夜
地点:《今夜有戏》录制后台
虽然我不是第一次见到郭德纲了,但是在《今夜有戏》的后台等他时,还是难
掩激动。因为他的日程排得实在大满,我好不容易才约到在两场录影间的休息空当
儿采访他。这个空当儿还是他的晚饭时间。其实,当时已经是晚上10点钟了。他
的徒弟为他准备了门钉肉饼、爆肚等好几道京味儿菜肴。店家把另配的麻酱小料装
在塑料袋里,吃的时候得另用一个小碗来盛小料。不过,后台根本就没有这种条
件。这位红遍大江南北的相声大师,就这样随手拿起一盒吃剩的饼干,把饼干掏出
来,再把里面的屑末抖干净,将麻酱倒在塑料盒里,从容地吃起来。这一连串动作
相当娴熟,我顿时觉得郭德纲果然率性又随和。
他边吃边向我挥手示意,访谈可以开始了。我实在不想打扰他吃晚饭,但是他
却说:“来吧,你也吃点儿,咱们边吃边聊,毕竟你的事情重要,别耽误了。”吃
着爆肚聊相声,没准儿能增加访谈的京味儿。
心软的师傅,心硬的老板
今年是德云社成立15周年,从一个小小的班子,到现在在中国相声界有了举
足轻重的分量,郭德纲功不可没。说到底,郭德纲就是德云社,德云社就是郭德
纲,是他把这门已经濒临绝种的表演艺术重新带
到人们的视野里。而说到郭德纲进入我的视野,大概是2005年。那时候,我
刚从国外回来不久,在使馆上班。使馆是一个很特殊的工作环境,因为它始终跟本
土文化有一种微妙的隔膜。为了.不让自己跟北京的城市生活过分脱节,每天中午
我都刻意和同事一起吃饭,听听他们闲话家常,也算是增广见闻。
有一天,在他们平实的家常中,提到了一个叫“郭德纲”的人。一提起这个
人,大家的反应都很热烈。那些喜欢他的人一说起来,个个都眉飞色舞。有的说他
如何逗,有的说他的言论如何大胆,还有的得意地说自己当年在广德楼已经看过郭
德纲的表演。据说当时的门票才几块钱,台下只有寥寥数个观众,门厅略显冷落。
最后,他们还要来一句“我当时就知道这小子肯定能火”。好像只有他独具慧眼,
俨如伯乐。但也有的人对他的“蹿红”不以为然:他的表演不按章法;或者他跟老一
辈艺人相比,太口无遮拦;甚至抖包袱的招数也尽是些损招。
郭德纲:我们谈不上树敌,当初仅仅是为了糊口,只是我糊口的方式干扰了别
人,破坏了行内的规矩。首先,二十年.来相声界这些演员们定的攻守同盟就是,
演出时间在台上不要超过12分钟。可是德云社一段相声就是50多分钟。曾经有一
位北京业内的同同仁跟大家聊天的时候就说过,郭德纲把我们毁了。他不出现,我
们可以很舒服地安乐死,可他一出现就告诉了观众什么叫相声,我们怎么办?我觉
得这话说得太到位了。没有办法,我要想不得罪人只有退出这个行业。如果有人在
专业角度打败了我,我会觉得很荣幸。我们的饿前辈们有这么一句话,灭高人有
罪。人家好就是好,我到今天也是如此,为什么我尊重、推崇那些相声前革,就是
因为我欣赏崇拜人家。
为什么一个相声演员会引起如此两极化的反响呢?这让我觉得很新
鲜。在之后的几个月,“郭德纲”这三个字开始频繁出现在我的周遭。随之而
来的争议也越发明显。我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请我的纲丝朋友带我一块去天
桥,看一场德云社的表演。谁知道他说:“老郭的场子,真是一票难求,我得找多
少黄牛才能搞到票啊!你的普通话说成这样,没准儿还听不懂。”在我再三央求之
下,他才勉为其难地带我一同前往。
天桥剧场还原了老北京的茶楼。我也学着身边的观众,.往八仙桌旁一坐,用
老式茶碗喝茶、磕瓜子儿。不一会儿,郭德纲跟于谦上台了。他们每抖一个包袱,
台下观众都齐心地报以长长的“吁”声以表赞赏。后来我才听说,这是德云社那群
纲丝们独有的喝彩方法。其中一个段子他提到了“卖鸡子儿的”,我实在听不懂这
个词,转身向朋友请教,一不留神把手中的茶碗打翻到地上。“哐当”一声,此时
台上的郭德纲,目光扫向我的方向,说了一句:就是个卖鸡子儿的,也别太激动。
把茶碗砸了不值当~”之后,他还说了两个即兴笑话,一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投
向我,那是,我尴尬得完全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
我当时心中只是在想,这郭德纲不仅反映超快,而且对舞台的掌控也是收放自
如。一场表演看下来,我觉得自己充分了解了为什么郭德纲不仅仅是一个当红的相
声演员,甚至还成为当代的一个文化标志性人物。年轻人对郭德纲的喜爱,往往跟
一般的偶像崇拜不太一样。在他们眼中,郭德纲就像他们自己的朋友,仿佛他们能
从郭德纲挑战权威的姿态中找到自我认同。
德云社的相声风格既有传承也有创新,更严格地说是在传承中进行创新。郭德
纲是一个有心人。他深深明了这门民间艺术离不开剧场,因为那里才是它赖以生存
发展的土壤。于是,他一方面在一批“文”字辈老艺.术家的支持下组织北京相声
大会,另一方面着手挖掘整理了600多个濒临失传的曲艺段子。他在台上经常会表
演传统的《太平歌词》,他在微博上也会按照曲牌填词,受到年轻纲丝的追捧。我
曾目睹身边的一众80后,甚至90后的观众安静地听郭德纲在台上大段大
段地唱《太平歌词》、说传统评书。这时候的郭德纲很高大,更像是一位中国
文化的普及者。他巧妙地凭借自身的魅力,将这些渐渐被人们遗忘的传统趣味重新
带回年轻人的审美观中在过去的15年里,郭德纲和他的德云社一路走来,不无心
酸。今天他把自己的创新精神不仅仅用在艺术上,也发挥在德云社的管理上。郭德
纲从一位艺人蜕变为一位班主,而今天又从一位班主转变为一家企业的领导者。在
这次的访谈当中,我一直都称呼他为“郭老板”,并告诉他这有两个原因。第一,
“老板”一向是曲艺界人士对前辈的尊称,他自然当之无愧。第二,德云社今天已
从一家曲艺表演团队发展成为了包括德云华服、郭家菜等多种业务的综合型企业.
作为这家企业的CEO,自然更该称他为“老板”。下面我们就来听一听这位中国家
喻户晓的“老板”,如何评价他的企业,以及他对职场的看法。
相声也:看见贼吃肉,也得看见贼挨揍
Frank:今年是德云社的第15个年头了,从一开始你心中就有一个完整的目标
吗?
郭德纲:其实我没有预计能发展到今天,我并没有想着要做一个生意。比如说
如果我做医疗器械进出口,从小到大,从弱到强,从哪个门进哪个门,那是做生
意。我们相声既是生意又是手艺,这个跟其他行业还是有区别的,因为它专业的特
殊性,所以我们其实是摸索着来的。德云社到今年巧年了,但这些东西应该是最近
五六年才逐渐摸索得越来越清晰的。
德云社最开始,可以说只是一个私人作坊,只是为了实现一个业余爱好,一个
挣钱吃饭之外的梦想。头五年,没有人来看。从第六年才逐
渐往正路上走,因为刚开始的时候,我们自己都没有想过会如何。
Frank:你刚才说相声是一个业余爱好,后来慢慢变成一个企业了,而且越来越
有规模,这个过程你是怎么想的,会不会反而在爱好那方面减弱了,
郭德纲:爱好不会减弱,这是两回事,首先说相声是我们的爱好,为什么是爱
好呢?其实相声是我们的工作,是专业,只不过在15年前整个相声行业全部没落
了,塌掉了,我们不得不承认,在那会儿这个事业没有了。
我们顶多说小品是语言类节目,或者偶尔看看晚会上一些歌功颂德的节目,但
是说到真正的商业化演出,就没有人会买票听相声了。无论到哪儿去,我们都要承
认这是当年的事实,这个市场是我们挖掘抢救出来的。所以说最早的时候我们不敢
奢望它还能做成企业,还能如何如何,还能去说,去演,有人看就很知足了。那是
主业当成副业来做,因为那会儿我要去拍戏,要去做节目,那些东西反倒成了额主
业了。
但是随着我们发展得越来越壮大,路线越来越明朗,我们感觉这东西可以做,
这个摸索的过程大约花了五六年的时间。
Frank:现在当人就是不一样的天地了,其实相声或者各种曲艺,传统来说都是
一个家班,德云社也是一个家班。但是你现在跟徒弟要签劳动合同,适度关系变成
雇佣关系了。这方面会影响到传统的价值
吗,你怎么看待这件事情,
郭德纲:不管是师徒关系还是雇用关系,说到底就一句话,心软的师傅,心硬
的老板。德云社发展十几年了,为什么最近我们也出了一些比较尴尬的事情,有的
孩子离开了,有的孩子膨胀了,怎么怎么样,所有这一切都是跟企业这个体制有关
系的。我给你举个例子,在中国京剧历史上有一个班社叫富连成,在今天来讲就是
一个戏曲学校,马连良、谭元寿、裘盛戎这些知名的艺术家都是这个班社培养出来
的。班社用七八年时间培养出来一个孩子,他能唱戏了,他在毕业的时候要为这个
班社白唱一年到两年,这两年白干,就是交学费了。
两年之后正式出师,以后你想自己搭班建剧团那是你的事,混不下去了还可以
再回到班社来。我没饭吃了,我还要回来。可以,你演一场多少钱,那就再说。所
以说孩子们离开这个班社,离开富连成,们永远是感恩的,为什么?我就是这个学
校毕业的,而且我白学.了七年,管吃管住,我给他唱两年戏我也认头。这就是富
连成,还有一个成功的例子是刘老根。刘老根.没有之前教学这一块,他要的演员
都是成品,东三省的成品,你在辽宁唱,.你在吉林唱,好,我要你了,到我这儿
来吧,贝占上一个标签,你姓赵了。从今天开始,我们按照正规的文化团体来谈
合同,你一场多少钱,你要犯规了,我要如何惩罚你,所以他可以以老板的口气来
淡生意。那么德云社的尴尬在哪儿呢?我既是富连成,我又是刘老根。
这些孩子来的时候什么都不会,因为我们和京剧一样,需要基本功,十.几岁
的孩子来,我要一点一点手把手教你,管你饭。培养你几年之后,你终于能上台
了,我还要想方设法帮你运作,让你有名。等你有名之后,我已经完成了富连成的
工作了,接下来我要转变成企业,我要做刘老根了,懂我的意思吗?
在我这儿没有白唱,直接从富连成到刘老根。前几年是教他,这会儿
该谈刘老根的时候他不愿意了,这就是一个问题。我们之前是富连成,现在是
刘老根,对接是挺困难的。我开始是拿他当儿子,他拿我当父亲,他觉得他可以跟
我撒娇,跟我耍赖。我突然间变成老板了,他接受不了了,他.不会考虑.之前这五
年八年为他所付出的一切,他觉得一切都是我做父亲应该做的。他现在有名了,他
要跳出去了,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他出去之后远比在我这里要幸福。所以在这个
过程当中,从私.人作坊变革到一个企业的时候,势必毅会有很多东西需要做大调
整。
Frank:几人你提到了赵本山的本山传媒,我就想问你,本山传媒有一个特点就
是,他已经成型了。无论赵本山有没有参与演出,好像都不重要了。因为他的其他
成员也都出来了。德云社是这种情况吗,
郭德纲:一样,因为从2005年开始。我几乎就一直在奔着这个方向去努力,比
如的德云社如今在北京有四家小剧场。拿总部来说,如果郭德纲不再,那么怎么买
票,我不可能天天演,对吧,就算我天天演,我也局限在一家剧场,另外三家还是看
不到我,那么观众不能说是因为郭德纲采取的,而是因为他们要听相声。在这种情
况下,我们需要更多的角儿,我们一直在做这方面的工作。这个剧场是小岳,那个
剧场是高峰,在一个剧场是张三李四,我们应该这么做。
郭德纲一两年不出现,休息去了,他们依然能够正常地发展,我们这几年已经
成功了。因为我从2005年开始意识到这个问题,所以2005年、2006年最火的时
候,我在飞沈有意识地培养一些孩子。这样,我不在的时候他们也要能活下去,对
吧?经过这几年,我们应该是很成功的。
Frank:你刚刚说到,很多时候收的徒弟什么都不懂,收进来后要好好培养什么
的。最近发生了一些事,这些事情会影响到你以后收徒弟的标准吗?
郭德纲:是这样的,人心很难测。每个孩子都会表忠心;师傅我要孝顺你,我要
跟你一辈子。每个雇员也一样,老板咱们如何如何,我该死心塌地为咱们企业服
务,每个人都会如此。但是我是无法规范他的,他来的时候可能是一个农村的孩
子。那么三年五年之后,他突然间成了一个笑星了,他不再是那个孩子了,那么他
的心态会有变化。他最早可能就是求三段饭,求一个睡觉的地方。
Frank:在你经历这些事之后,你现在招人,会有不同的方法吗,
郭德纲:所以就需要正规的企业管理,需要合约。其实从富连成转到刘老根的
时候,当中就是要用合约来制衡一下,这是双方的,我要保证对你好,我要培养
你,我要运作你,我要包装你,让你更红。而你要做的是,为德云社这个企业服
务。
当中为什么出了一些偏颇?就是有法不依,有合同没有照着合同办事,是因为
我念旧情,我依然想着这都是我的孩子。举个例子,有的孩子今天晚上在咱们剧场
演出,可能咱们自己家小剧场演出给他五毛钱,他应该来演出的,突然间外边有人
找他,给两块,他就会撒个谎去演两块的,把家里的推掉。如果按照规章制度来
说,他犯规了,他要受到相应的惩罚,而我不忍,算了吧。我没有管这一个,那么
就会出现三个,所以这是我转型初期由于心慈面软犯下的错误。
现在不会了,我们现在各个部门的管理非常完善,包括各个演出队从
队长、副队长,到主演,每个人有不同的制约。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你犯了
错误就要受到惩罚,单纯讲人情不行。在整体运作过程当中大家是一起的,包括
演出部门,包括经纪人,包括行政部门,包括中层干部。大家一起参考业内其他艺
术公司的合同,在同类合同的基础上按照特定的演出行业内部的东西来重新调整,
制定出一个适合我们的合约。
Frank:你的合作伙伴跟了你很多年,比如于谦、王海。这么多年过来,中间一
定会有变化,你们在角色扮演上面会有些什么改变,
郭德纲:首先我们这些中层干部,包括一些老人,比如于谦、王海等人都好
办,因为他们有丰富的生活和工作经验,他们知道应该怎么去做。
因为老人是跟我一起打江山下来的,我们这些老人心态都非常好,.实际上最
难管理的是这些孩子们,年轻演员们,他们没有任何生存的经验。这就是某些孩子
糊涂的地方,过高估计了自己。因为演过机场,也很火之后,就认为他已经可以和
我相提并论了。他觉得跳出去以后,不需要我这个大树再罩着他,不需要再打着我
这个企业的旗号,他自己另立山头如何如何。但实践证明,跳出去的饿几个孩子现
在生活非常困难。
Frank:你在选徒弟的时候,都是自己亲眼过目吗,有没有他说的哪句话,或者
是哪个表现,导致你绝对不会收,或者反之,他说哪句话,哪个表现,说明他是个
苗子?
郭德纲:是,这是必须的。从专业角度说那比较好办,嗓音条件、五官相貌,
那个单说,那是专业的,我们只考虑人性的问题。初期都会表忠心,都会如何如
何,我们看中的是,你是不是急功近利。
首先你是不是真爱相声,这个行业跟其他行业不一样,工厂的工人不是都这么
爱炼钢,纺织工人不是都爱纺织,但唯独我们这个行业,它是集兴趣与工作为一体
的。如果说一个人首先有浓厚的兴趣在这儿,那么第一步他就成功了。这从跟他聊
天,跟他说话,就能看出来。而有的孩子的出发点是为了功成名就,他可以愿意来
学,但他不是发自内毛、地喜欢,如果说学唱歌能让他到那个身份,他也愿意。
这样的孩子我们是不会收的,他不是真爱相声,真爱的还是那个名与利,这样
的孩子日后可能会难以管理,这是初期选拔。当然这个东西.是可以调整的,在后
期的加工过程当中随时调整他的心态,但是还有一些只有到最后才能看,这个人红
与没红的时候是到不一样的。
可能之前这10年他都是一个忠厚传家久的好孩子,挑不出毛病,明天突然成
腕儿了,他整个人就全变了,这就是心理素质问题,是人性的问题。这个看不出
来,你也不知道谁最后能红。所以说就是打赌,这是没有办法的。
Frank:郭家菜、德云华服,目前发展得怎么样?为什么做这两个?本业已经够忙
了,餐饮、服装业跟相声有距离,你如何兼顾?
郭德纲:一切应该是很顺利的,因为本身做这两个我没想着发多大财,能如何
如何。我不是一个商人,人佛门六根不净,进商界狼性性不足,我是一个艺人。那
么为什么要做呢?我们的楼有三层。三层是我们剧场,楼下可以顺便搞一个餐厅。
有一些人会租给别人搞一个餐厅,但那个不利于我们的管理。这样观众来了,演出
之前可以到我们饭店吃饭,到前厅开的华府逛逛,或者到楼下吃火锅,之后上楼去
看演出。我觉得很方便。相声演员,暴扣我在内都喜欢做饭,对烹饪都有研究。这
是实话,相声艺人会做饭的居多,我们还有很多私房菜,家常菜,拿出来大家一起
品尝。
我不是每天在厨房和裁缝店里忙活,我们有专业的认识来盯着。我很少参与直
接管理,这一大块由我太太来负责,我只是年终给一些意见。她当年在曲艺界红的
比我还早,只不过现在不演出了,退隐江湖,替我打点这一切。不是我不让他演,
只是这个摊子太大了,我现在就盯着台上的专业,其他的都是她来管。
Frank:你觉得企业化会不会影响到相声艺术的传承呢,
郭德纲:就有影响,也没有影响。没有影响的话你们就不正规,做不了太大,
但是单凭企业化运作,相声事业也是不成功的。它这个东西很奇怪。首先你要具备
传承相声事业的条件,不管是相声、话剧、京剧、评剧、大鼓还是魔术,是角儿的
艺术,必须要明星制。马连良的剧团,马连良必然是灵魂,是领袖,围绕着马先生
我们去做一些事情就好办,如果没有马连良就干不成。中国连专业院团,在民间说
相声的团体一二百都不值,真正能卖票,指着票钱吃饭的只有我们一家。
Frank:中国相声界的生态环境到底怎么样,是否真的存在一个你常常说的主流
相声界,
郭德纲:其实也谈不上,,所谓的主流相声界,也就是指体制没得专业院团,
国家计划经济拨款。我们是体制外的,实际上德云社就是北京德云社文化艺术传播
公司,就是一个企业。不是专业体制内的那铁饭碗的院团,所以我们生活方式肯定
不会一样了。
Frank:德云社企业文化的进程到了那个阶段,首先请你自己评价一下,因为你
现在是由班主变成CEO,董事长这样的身份,这个是你想要的吗?
郭德纲:其实也不是什么CEO,因为我不太管事,我只是在必要的时候给一些建
议,大部分还是我太太操盘,他管着这一切。从专业角度,在我们这些说相声的里
边,我算是小领袖吧的,只是从专业角度来说.百十来人在台上听我的。
Frank:很多人想知道,怎么能够进德云社做你徒弟,或者做演职员工,需要哪
些步骤和帅选呢,
郭德纲:德云社现.在教学方面有两块。一个是我们和北京戏曲职业技术学院联
合办的,国家教委批准的,定期招生,招应届的小学生。那是国家给文凭的,但是
招生少,每年名额有限。
还有一个稍微放宽一点儿条件,年龄放宽一些,是德云社内部办的,叫德云传
统艺术沿袭社。这个是面向社会的,所有人都可以报名,当然年龄不能太大。我们
觉得你这个年龄还能学得出来的,十几岁,十六七。什么身份都有,有的比如是戏
校下来的,原来拍过电视剧的,
有的孩子就是喜欢,有的孩子是辍学来的。
有些孩子确实是富二代,家里面不敢说富可敌国,反正是挺有钱的,实际上是
干什么都不肯干。有个孩子,十七/了,家里说,五星级酒店你做老板,他不干,
这有几个饭店,他不要。他就要学相声,所有都放弃了,然后到后台来。那么我说
好,你要愿意学的话,你有多少钱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你要做的就是开始学。
这个孩子目前还在听课期间,我给他定的规矩就是,从今天开始到你学成,或
者学不成之前,你不许跟我提钱的事,也不许给我买一分钱的东西。本身你家很有
钱,你有钱没钱跟我没有关系。
Frank:你在《非你莫属》舞台上面曾经说过一句很经典的话:“既要卖,脸朝
外。”这句话在你离开之后还经常被提到,你怎么看待现代有些80后、90后“又
要卖,脸又不肯朝外”?
郭粗纲:对。很扭扭捏捏的一个状态,很尴尬的一个状态,这是没有办法的。
现在的孩子们可能跟我们那会儿的孩子们不太一样。现在的孩子们看着聪明,其实
他们很傻,他们骨子里没有那种能够咬住牙的东西,很多孩子的心理素质极差。
我早就发现了,有的孩子总觉得天下人都欠他的,有的孩子觉得我干什么事都
是应该的,如果别人跟他显得不一样,那就是对不起他。不是一个两个,不是个
案,是大批的孩子都这样。其实我很担心,90后,甚至85后这批孩子日后怎么
办。
Frank:我们先不说出成因,单说德云社里有这个问题你怎么解决,
郭德绷:在德云社里还好,.为什么呢?孩子来了有一整套比较成熟的教学体
系,其中就有心理素质这一关。其他学校就不一样,做不到,他
们只是一个课程,老师讲一讲就算了。在我们这里是真真正正落实到每个人身
上的。为什么要把心理素质调理好?在台上,一个演员要应对很多事情,你如果不
能够跳出外面看自己,你根本干不了。
Frank:我曾外祖父是唱京戏的,属于梨园子弟。我知道当年的戏行,都是被师
父打出来的。
郭德纲:那是必须的。现在已经没.那么严重了,但是老师偶尔给一下这是应该
的。我们先说句题外话,体罚是科学的。记住了,所有说不该打孩子的人都是外
行,是阻挠艺术的前进,这是科学。比如孩子练翻跟头,这一下过不去,如果过不
去的话怎么办?给一下就过去了。他起翻的时候,老师找结骨眼儿给一下,肌肉一
紧张就过去了,终袭准忘,所以体罚是必须的。
我们现在不能打人,但是我们会用其他的办法。德云社没有翻跟头这类东西,
所以我们不是完全依赖这些的。我们根据每个孩子不同的状态调整他的心态。你有
钱,那么好,来了之后打消你的全部优越感。你是一个要饭的孩子,那么来了之后
我们要助理你,这是我们的王子,让你有自信。好说闲话的人,全体开会,你不是
好说闲话嘛,挨个儿说,每个人都必须说,不能说一样。你要不说马上收拾东西,
东西收拾好了放在这儿说,都说完了之后今天就饶了你,说不完那不行。不
同的孩子你要有不同的看法,包括有的时候,做卫生,其实屋子有很多学生。
适当的时候走过一个老师,看一看有老师的时候谁干活,没老师的时候谁干活,老
师不在你坐那儿休息,这个孩子就可能被淘汰。
Frank:那我有个问题。因为当年你也跟过很多名师,他们都很严格,看来你没
少埃打。现在不能打了,你教学生的时候,那不是很憋屈吗?
郭德纲:还好,时代在发展,为什么说德云社的相声能卖钱?就是因为我们能够
变通,这个继承不是单纯一味的继承,是要有发展的。今天我们的演出还是60%是
传统技巧,40%是全新的理念。其他的艺人为什么不成功就在这儿,要么都是全新
的理念,没有传统的技巧站不住。要么就是太陈旧,全是传统的,民国25年的话
一字不差这么讲,观众并不傻,他为什么花钱看你?所以他们失败就在这儿。
Frank:你跟于谦老师易子而教,这是一个很传统的方法。为什么让些小孩子继
续学相声呢?特别是郭麒麟,他是否出于自愿?
郭德纲:郭麒麟上学上得非常好,他到初二的时候,全区考试中分数最高,可
以说很不错。小的时候我曾经让他学相声,跟他谈论过这个问题,我很希望子承父
业,但是他不愿意,他很愿意上学。原来计划是今年夏天送他去美国的,但是在今
年年初的时候,他跟我谈,他要说相声。
我今天跟张国立老师谈到这个问题,他也讲到张默,我们其实一并不希望孩子
最后走这条路,因为这条路很难走。正是因为有我开路,既有我在前面挡着他们,
又有我给他们惹下的祸,可能我们得罪的人以后要跟我的孩子去如何如何报仇,而
且有父亲的光环在这儿罩着,他很难再冲出去。你要为他考虑。他学出来你会很担
心,他学不出来你更担心。
我尊重他,我跟他都谈过,我不希望他有10个文凭最后挨饿,他只要有一技
之长能养活自己,那么我死也放心,这是.从一个父亲的角度去考虑的事情。
Frank:您对已经故世的老先生都很尊重,对于现在还活着的,好像就有另外一
种看法了。
郭德纲:活着的我也是分人,该尊敬的必须要尊敬,犯不上的我也就犯不上
了。谈不上得罪,没有办法,你要都考虑到了,你就会活得很累。我尊重传统是因
为大收藏家张伯驹说过,不识旧物则绝不可言新。我们尊重传统,这是放在心里面
的。活着的这些人只要你是真有能耐的,我们是真尊重,我看不惯的是,本身没能
耐还要欺世盗名。我当然犯不上去跟你如何如何,相反你要占我的便宜我们就两不
相找。
Frank:很多相声演员看到郭德纲的成功,或者德云社的成功,纷纷成立演出团
体,为了吸引观众.各显神通,你对未来的相声发展怎么看?你也在看他们的东西吗?
郭德纲:是的,因为我都了解。有的是我的学生干的有的是同行干的。
首先这种局面非常好,对这个行业来说是好事但是其次来说,更是担忧。因为
不是每一个演出团体都具备演出资格的,更多的人觉得可以浑水摸鱼了。就拿北京
来说,二十几家小剧场,大部分以送票为生。他那么这样做伤害了我们的根本利
益,他在搅乱我们这个市场,对他当然也不是好事,因为每天白看,有一天你卖一
分钱一张票,观众都不认同。天天白看,凭什么今天要一分钱,所以说他们在破坏
我们的市场。这个市场是我们舍生忘死抢出来的。对整个行业来说,我很担忧。
我左右不了别人,我不敢说整个中国,我就说相声界的同仁们,其实最大的一
个弊病是嫉妒。同行相斥,这是最难的,其实如果团结起来的话,我们能把这个行
业做得非常好。但是这个行业不像唱歌,歌唱演员做得比较好,你找我演唱,我可
能要五万。哎呀,你要五万,我去找张三吧。结果张三要八万,好吧,还是你。
其实哪个行业都差.不多,但唯独我们这个行业是登峰造极了。就因为市场小,如
果说全中国演员都在不同的剧场演出,他天天卖票就不至于这样了。因为所有演
员,由于种种原因,他们的市场仅仅局限在某个晚会上,仅仅局限在有限的这一点
点演出平台上,他们都要奔一个大赛去冲,都要奔一台晚会去冲,那么就是你死我
活。德云社好在哪儿呢?我不去跟你们抢这个市场,我的市场遍地都是,我可以到
欧洲去说相声,我可以到山东去演出,我哪里都可以去,但是他们不可以,这是根
本的东西,所以他们要恨你。
Frank:说道卖票,这是你的一个粉丝叫我今天一定要问题你的问题,为什么德
云社这么多年不能解决黄牛的问题,
郭德纲:你告诉我北京站解决黄牛的问题了吗?北京站都没解决黄牛的问题。实
名制不现实,我实话实说,比如晚上7点半在北展演出,上午10点多黄牛就已经
分布在西直门附近了。我们只能从另一个角度出发说,人民群众太需要相声了。我
不客气地讲,就是通过我们的
演出,多少德云社附近的黄牛买了车、买了房。
Frank:郭德纲成功吗,
郭德纲:如果从养家糊口的.角度说,我应该是成功了。养家糊口我成功了,教
子授徒我也成功了。但是从人格上来说,我可能有不完善的地方,我不能让每一个
人都喜欢我,很抱歉。我在不坑人的情况下,我觉得自己还算成功。
Frank:正如刚刚我们说到的,浅谈了85后,90后,你也很着急,很多都是你
的钢丝,你觉得你有社会责任吗,
郭德纲:之前我并没有想到太多的社会责任问题,因为当时我只拿自己当一个
民间闲散艺人,我凭能力吃饭,一个手艺人,我们没有这么大的影响。到后来,我
发现自己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社会影响的,因为好多人都跟我讲,我的孩子听你的
相声。有的人说,我儿子才几岁就喜欢你,突然间我觉得自己可能要多多少少地有
一些社会责任了。
Frank:最后一个问题,刚刚说到这回责任问题,你意识到自己的重要性,也意
识到社会责任感了,有没有做什么事情,德云社之后会做什么事情,
郭德纲:我们做过一些慈善的事情就不用多说了,在我们的能力范围内,能做
什么就做什么,在节目当中我愿意体现这种理念。虽然说三尺书台,我们不敢说是
高台教化,这个担当不起,但是可以劝人向善,
教人学好。我愿意我的节目潜移默化地告诉年轻人也好,告诉哪些孩子们也
好,什么是对的,什么叫忠孝仁义。你让我说的特别高,我不能谈,我只能从传统
文化角度出发,告诉孩子们多做好事,怎么调整心态。
那是在听完节目之后,他自己悟出来的。不可能每个孩子都有所调整,如果对
部分人有一些帮助,那么我们觉得这个节目就没白说,对吗?所以如果说真是对90
后、80后的孩子们有汁么寄语,无非就是调整心态,看准方向,往前走。
都看见贼吃肉了,没看见贼挨揍。站在台上张嘴这么一说,可能就值一毛钱,
但是知道怎么站那儿说,它是值10万的。
结束语
说相声广义上来说也是喜剧演员。因为我们习惯了郭德纲在台上的贫嘴与逗
乐,有时候就会忘了一个喜剧演员也会有很严肃的一面。当我们谈单他的艺术人生
是,这位把传统相声重新带回剧院的名角儿开始有了少见的认真与严肃。
当我们谈到前阵子围绕德云社的一些风风雨雨时,他语气中更是有了少有的凝
重,毕竟,他对每一位“员工”都曾注入了自己的心血。访谈过程中,他明确地告
诉我,哪一次令他失望的经历加深了自己对企业化进程的思考。因为郭德纲的名
气,德云社成为舆论的焦点,转型尝试会受到外界质疑。德云社未来的发展还会面
临很多挑战,因为从传统的家班管理模式转变为现在企业运作模式,没有太多先例
可以参
考,需要的是摸着石头过河的勇气。他坚定的语气显示出他对德云社的信心。
在我问道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工作人员进来催他上台了,他放下吃到一半的
晚饭就上台去了。我一直尾随着,听他继续回答。有说完最后一句,跳上舞台。他
又变回那个我们熟悉的郭德纲,台上依旧是谈笑风生。看着他挥洒自如的表演,我
对德云社更是信心满满。
本文发布于:2023-03-04 08:53:40,感谢您对本站的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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