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34年

经典美文是忠孝的彰显——诸葛亮《出师

表》与李密《陈情表》对读

作者：赵泽学

来源：《语文学刊》2013年第10期

赵泽学

（贵州省赫章县可乐中学，贵州毕节553204）

[摘要]《出师表》与《陈情表》分别是三国时期蜀汉丞相诸葛亮和西晋初年蜀汉旧臣

李密的传世名作。前者旨在为国事尽忠，后者旨在为祖母尽孝，两表均是天下至性至情之文，

虽然两位作者所处的乱世早已成为历史，但其作品所彰显出的“忠”“孝”传统文化价值观念

却超越他们生活的那个时代，穿透时空，影响着后世。

[关键词】《出师表》；《陈情表》；忠孝；至情；表

中图分类号：1206.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2-8610(2013)10-0009-02

素来以“天府之国”著称的四川，也是个文章锦绣之乡。现行中学语文教材所选《出师表》

与《陈情表》这两篇课文，分别就是三国时期蜀汉丞相诸葛亮和西晋初年蜀汉旧臣李密的传世

作品。《出师表》是诸葛亮写给后主刘禅的，旨在。为国事尽忠”；《陈情表》则是李密写给

晋武帝司马炎的，旨在。为祖母尽孝”。民间所谓读《出师表》“不落泪者，必不忠”，读

《陈情表》“不落泪者，必不孝”的说法，说明这两篇文章已经感动了历代不少读者，可谓至

情出至文，至文感人心。

表作为我国古代的一种特殊文体，它是臣子写给君主的呈文，其主要作用在于表达臣子对

君主的忠诚和希望。无论是诸葛亮写《出师表)还是李密写《陈情表》，在表达对君主的。忠诚

和希望”这一点上，无疑都是一致的。但是，由于两表产生的时代背景截然不同，加上各呈的

君主对象迥然不同，再就是两位作者的社会担当也全然不同，因此，两表在表达对君主。忠诚

和希望”的具体内容和行为方式上又存在着很大的差异，使文本明显地呈现出“至忠”与“至

孝”两种不同的文化价值取向，令后世赞叹。本文从写作时间、作者地位以及表文收效等三个

方面，并结合相关史实采用“文史互证”的方法进行对照阅读，以期能更好地理解把握写作者

的良苦用心和表文的情感魅力。

一

从写作的时间年份上看，《出师表》在前，《陈情表》于后，中间相隔大约四十余年。诸

葛亮(181~234)，字孔明，琅琊阳都（今山东沂水南）人，“少有逸群之才，英霸之气”，曾

“自比于管仲、乐毅”（《隆中对》），但在二十六岁之前，却一直隐居隆中。我们还是结合

史实，先来看看“三国”时期相关的大事年表：

公元207年，刘备三顾茅庐请出诸葛亮。

公元223年，刘备死于白帝城，刘禅继帝位。

公元225年，诸葛亮南征，降孟获，平定蜀国南方。

诸葛亮出山后，先是辅佐刘备建立了蜀国，刘备“中道崩殂”后又授托孤之命辅佐刘禅达

十二年之久。以“先帝创业未半”开篇的《出师表》，就是蜀汉丞相诸葛亮写给后主刘禅的。

公元227年，也就是蜀汉建兴五年，为蜀汉基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诸葛亮，在继“五

月渡泸”平定南方后又马不停蹄将率师北上伐魏，他在“出师”前向后主呈上这道表文，决心

“攘除”包括司马氏集团在内的曹魏“奸凶”。此时的诸葛亮已经四十七岁了，《出师表》可

以说是作者“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的呕心之作，它吹响了蜀国“问鼎中原”的号角，拉开了

诸葛亮“北伐战争”的序幕。

但结果怎么样呢？说起来令人欷歔。我们只能借杜甫的诗长话短说：“出师未捷身先死，

长使英雄泪满襟”（《蜀相》）。

公元234年，诸葛亮伐魏，进兵五丈原，病逝。

公元263年，司马昭令钟会、邓艾伐蜀，蜀主刘禅投降，蜀亡。

公元265年，司马炎废曹奂为陈留王，自立为帝，国号晋，魏亡。

李密(224-287)，字令伯，晋武阳（今四川彭山）人。《陈情表》的写作时间，当是在西晋

建立的初年。作者在《陈情表》中说，“臣密今年四十有四”，而李密出生在公元224年，公

元224年再加上“四十有四”，这样一推算，也就是公元268年无疑了。以“臣以险衅，夙遭

悯凶”发端的《陈情表》，就是李密在这个时间写给晋武帝司马炎的。

公元268年，昔日的蜀汉政权早已不复存在，那个“扶不起的刘阿斗”早已在洛阳做起了

安乐公，且乐不思蜀了。李密作为蜀汉旧臣，此时国亡家还在。“九十有六”高龄的祖母病在

“床蓐”需要照料，偏偏又遭上了“圣朝”皇帝征召他为太子洗马的“悯凶”：“郡县逼迫，

催臣上道；州司临门，急于星火。”于是李密郑重地提笔向晋武帝司马炎写下了这份暂时不能

“就职”的奏表。

通过以上初步分析，如果我们把李密的“辞不赴命”看作是有所不为的话，那么，诸葛亮

的“讨贼兴复”则是有所必为，势在必为了。这完全是由两人的政治社会地位与生活遭遇处境

不同决定的。

二

从作者的政治地位上看，诸葛亮为“相父”身份，而李密则不免有“贰臣”之嫌。这实在

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公元223年，“刘备病逝于永安后，继位的刘禅只当名义上的国家元首；

把所有的军政要务都交给了诸葛亮，蜀汉政权从此进入‘诸葛亮时代’。”（易中天《品三

国》）据《三国志》载：

章武三年春，先主于永安病笃，召亮于成都，属以后事，谓亮曰：“……若嗣子可辅，辅

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先主又为诏敕后主曰：“汝与丞相从事，事之如父。”建兴

元年，封亮武乡侯，开府治事。顷之，又领益州牧。政事无巨细，咸决于亮。

从“政事无巨细，咸决于亮”这一史料看，北伐的决策，实际上就是诸葛亮的决策。诸葛

亮上《出师表》要考虑的，并不是“出师”准不准奏的问题，而是兵发祁山后蜀国政坛内部的

人事安排问题。为此，他向后主提了三条建议：亲贤远佞，广开言路，赏罚严明。其中亲贤远

佞佞是三条建议的核心。文章从“先帝”谈到“陛下”，从“宫中”说到“府中”，从“先汉”

言及“后汉”，继而由南方指向北方，并在奏表中回顾了“峥嵘岁月”的过去，正视了“兵甲

已足”的现在，展望了“还于旧都”的未来。总之，只要后主亲贤远佞，蜀汉的明天会更美好。

李密写《陈情表》就不那么得心应手了。俗话说，“好马不配双鞍，烈女不嫁二夫”，曾

仕蜀汉的李密，为避“不事二君”的嫌疑，在表文中力陈自己与祖母相濡以沫的人生，反复申

述祖母目前“人命危浅”的特别情况，紧紧抓住新朝皇帝“以孝治天下”的基本国策来做文章：

“臣无祖母，无以至今日；祖母无臣，无以终余年。”希望晋武帝司马炎特事特办，并一再发

出“愿陛下矜悯愚诚”的请求。

由上可以看出，以“兴复汉室”为己任的诸葛亮，对刘氏父子忠心耿耿，辅佐刘备显示了

他建国的才能和一片赤诚之心，辅佐刘禅更可见他治国的精神品质。通观《出师表》，怎一个

“忠”字了得！而以“愿乞终养”为天职的李密，对抚养自己的祖母孝情殷殷，为了确保为

“日薄西山”的祖母养老送终，放着京城的高官厚禄不做，始终固守着“祖母在，不远游”的

道德精神家园。总览《陈情表》，怎一个“孝”字了得！

三

从表文的实际效果上看，《出师表》的收效是不理想的，或者说是不尽如人意的。这是我

们必须正确看待的一个问题。首先应当肯定，“诸葛亮的《出师表》当然是千古高风的华章，

我们每个人读了都要深深感动佩服不已的。”说《出师表》收到的效果不是很理想，这也只能

是专门针对那个“没有心肝”（易中天语）的蜀汉后主刘禅而言的。

众所周知，刘禅是一个有名的昏庸无能之辈。自十七岁继承帝位起，就没有用心考虑过治

国大事，只是一味沉溺于声色犬马。“属于他提出来的主意似乎就一个，即采择美女以充后

宫”。而他宠幸的竟是一些佞辟小人。比如宦官黄皓、侍中陈祗，此二人阴险奸诈，善于奉迎，

且“互为表里”，狼狈为奸。刘禅却一步步提拔他们上来，导致“黄皓弄权，陈祗乱政”，无

不令人扼腕叹息。所以，易中天教授曾分析说，刘禅的亲信小人，恐怕诸葛亮早有预兆，否则

“在《出师表》中就不会大讲先汉后汉如何如何”。想当初，诸葛亮在表文中一再强调“亲贤

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的话，以及对于“贞良死节之臣，愿陛下亲之信之”等等这些

非常重要的话，可惜刘禅全都当耳边风了。

而李密的《陈情表》呢，效果却是出奇的好。《古文观止》是这样评价的：

历叙情事，俱从天真写出。无一字虚言驾饰。晋武览表，嘉其诚款，赐奴婢二人，使郡县

供祖母奉膳。至性之言，自尔悲恻动人。

从这段文字材料来看，《陈情表》的收效是立竿见影了。晋武帝不但答应了李密侍奉祖母

的请求，并且还有加码：“赐奴婢二人，使郡县供祖母奉膳”。这简直大大出乎人们的意料，

也可能大大出乎作者的意料吧。司马炎之所以这么做，一则因为李密赡养的是“祖母”，年岁

极高且又疾病缠身；二则也是因为东吴尚据江左，灭吴还需要时日，为了笼络人心，索性作一

个“仁德秀”，对李密恩宠有加。所以我们要说，李密是幸运的，终因“尽节于陛下之日长”

的至性之言打动了晋武帝。诚如亚里士多德所言：“只有在适当的时候，对适当的事物，对适

当的人，在适当的时机下，以适当的方式发生的感情，才是适当的最好的感情。”

经典美文是忠孝的彰显。总览蜀中两表，均是天下至性至情之文。诸葛亮一腔忠情寄翰墨，

他的《出师表》“辞情恳切，感人肺腑”，历来受到人们的高度赞扬；李密三番孝意照简编，

他的《陈情表》“陈情于事，感情真挚”，同样也应引起人们足够的重视。虽然两位作者所处

的乱世早已成为历史，但他们的表文所彰显出的“忠”“孝”传统文化价值观念，却远远超越

了他们生活的那个时代，穿透时空，影响着后世。《诗经》上说：“哀哀父母，生我劬劳”；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不可否认，在构建和谐社会、共建美好家园的今天，认真、仔细研

读他们的道德文章，剔除其封建性糟粕，吸收其民主性精华，赋予新的时代精神内涵，对加强

人们的传统道德修养，提升国人的思想政治水平，当是大有裨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