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宇回忆录

三镇拾遗

SANZHENSHIYI

30武汉文史资料2022年第9期

白求恩来华首诊的“五医院”

爱尔兰教会开设高隆庞诊所

汉阳显正街上的武汉市第五医院（简

称五医院），大门原在天主堂对面，那里原

有一组教会修女院、医院遗留下的建筑群。

1928年，爱尔兰天主教高隆庞教会在

这里开设高隆庞诊所，由美国修女伯爵夫人

主持，聘请俄籍医生坐诊。1931年，诊所

大兴土木，修建了这一组建筑，共有一栋三

层楼、两栋两层楼和一栋平房。抗战期间，

国民政府九九医院在伯牙琴台开设伤兵医

院，将部分伤员移至该诊所医治，遂成为伤

兵医院。

据史料记载，那时诊所只有听筒、血压

表、体温表和刀剪之类的简易小器械。一台

50毫安的X光机，还是善后救济总署拨来的。

1938年2月，诺尔曼·白求恩大夫和

简·尤恩护士来武汉时，曾在该所首诊抢救

伤员，一个星期后去延安。1946年，该诊

所更名为高隆庞医院。新中国成立后，先为

汉阳医院，后为武汉市第五医院。

◇麻建雄

1931年刚落成的高隆庞诊所（现五医

院体检楼），住满遭受洪灾的灾民

Copyright©博看网.AllRightsRerved.

三镇拾遗

SANZHENSHIYI

31武汉文史资料2022年第9期

我从1950年代起就住在显正街。五医

院这一组临街的老房子是门诊部，隔壁一

栋两层楼上，有一个小平台。我和街坊伢

们经常海里海气跑到小平台上玩耍。我们

顺着黑色铁扶手的外挂楼梯，经过楼梯边

那一扇扇神秘的铁窗，还记得窗户上锃亮

的铜质拉手和窗内黑乎乎的阴森暗影。有

时，还得绕过楼梯边堆放的药箱杂物，仿

佛进入《西游记》故事中的那般惊险和离

奇的世界。一跑到小平台上，就特别凉爽，

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从小平台透过天主堂高耸的塔楼，往

南纵目远眺，是三槐岭一片高低错落黛瓦粉

墙的民居，可看到武汉三中的大操场和校舍。

远处是南门河改建的“万人游泳池”，以及

南门河对岸的鹦鹉洲和洲那边的长江了。

从小平台往北俯览，近处是五医院这

组气势傲然的教会建筑群，通过一幢竖向

两层楼的青砖拱窗西式建筑，可见到后面还

有一幢三层楼房，就是五医院现在的体检

楼——它是高隆庞诊所唯一保留下的老建

筑，但加了斜屋顶、塑钢瓦成了改良“西式

建筑”。屋顶原也是个平台，比小平台更高

更大一些。

大平台要通过室内楼梯上去，我与街

坊伢们也偷偷溜上去过几次，举目四顾，视

野更佳。北边凤凰山尽收眼底，山上的苏式

别墅掩藏在浓深的大树林中，半隐半现；西

边上了岁数的高大“汉阳树”银杏茂密苍翠，

呈现绿幽幽之态，常常惹人神思遐想。

一项成果参加全国科学大会

五医院旁的“汉阳树”让我神思遐想，

五医院那些老医生、护士的形象，在我的心

中比汉阳树还要高大。现在还叫得上名字

的，有儿科钟正培、辛淑华，老中医林聚伍、

刘汉民，骨科黄士顺，血液科张锐发，内科

蒋德林、戴政德等，他们的那种自信与风骨、

优雅与热情、奉献与担当，都给街上伢们带

来潜移默化的影响，也深深感染着我。

钟医生与我是忘年交。儿时，我母亲

牵着我找他看病，后来我又引我儿子找他看

病。我五岁多的时候有一次拉肚子，又发

烧，父母担心我得了当时小孩最害怕的脑

膜炎和小儿麻痹症，到在钟医生负责的小

儿科住院，后查出是细菌性痢疾很快治好，

他的认真态度和精湛医术，打小给我留下

了深刻印象。

1970年代，钟医生常来我工作

的汉阳百货商店美工组坐一坐，总

是一脸和善的神情，总给我讲一些

有趣的事情。他个子高瘦，斯斯文文，

智慧清澈的眼神中，透露出职业的

自信，一举一动都很有派头。他一

生奉献给五医院儿科，服务了街上

两代伢，表现出良好的敬业精神。

1980年代中期，钟医生在重病

去世前，嘱咐他夫人一定想办法，

把他的一部分骨灰撒在医院儿科他

高隆庞医院旧址，麻建雄摄于2017年

Copyright©博看网.AllRightsRerved.

三镇拾遗

SANZHENSHIYI

32武汉文史资料2022年第9期

工作过的那块地方。这个遗嘱还真不好操

作，那儿已是在建新门诊大楼的工地。我医

院的朋友张汉华帮忙，在夜深人静时，悄悄

兜着他的一小瓶骨灰，趁一片月光，撒在正

老儿科所在的地基里。当年，找他看病的伢

们，现已经是爷爷或爸爸了，钟医生还在那

儿护佑我们的下一代。所以每当我走到儿科

门诊时，就多了一份与其他人不同的情感。

内科主任蒋德麟的女儿是我小学同学，

有一次我谈到她父亲受过较大冲击，还高寿

92岁真不容易，一定有什么密诀。她告诉我，

她父亲乐观善良，作为“反动学术权威”关

进牛棚，每天就在他主管的内科扫地、洗厕

所、倒痰孟什么都干，用一种乐观心态对待

磨难。恢复工作后，由于中青年医生断层，

他照样加班加点，忙得不亦乐乎，还参加下

厂下乡巡回医疗。有一次，到武汉小型拖拉

机厂为职工看病，一天没停歇，中风昏倒在

现场。五医院组织协和、同济医生抢救过来，

他说一定要坚持锻炼尽早康复，因为病人需

要他。后来有私人诊所找上门，要打他的牌

子，他坚决不同意，说我没去坐诊怎么行，

坚守着一个医生的本分。

1970年代初，五医院门前的街上，常

常见到三三两两面色蜡黄或苍白的病人。街

上伢们蛮怕，碰见他们就躲得远远的，听大

人悄悄议论，这些人得的是什么再生障碍性

贫血。五医院采用硝酸士的宁治疗，取得明

显成效，在全国都有点名气，不少病人是老

远慕名而来的。五医院大门口的宣传栏上，

常贴有治愈病人的感谢信。

1978年阳春三月的一天，医院敲锣打

鼓大门口站满人，原来是欢迎该院治疗此病

的血液科医生，出席全国科学大会凯旋。这

项成果达到国内领先水平，是该院首项通过

鉴定的重大科研项目。

从广播听到白求恩来过高隆庞

新千年的一天，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首先传入了五医院副院长罗宇的耳中。他早

上收听武汉人民广播电台的新闻节目，突然

听到白求恩当年来武汉时，曾在高隆庞诊所

首次诊疗抢救伤员。得知这一消息后，经医

院多方查找，发现报道来源于我国著名外交

家王炳南的一篇回忆文章。

抗战初期，王炳南在武汉八路军办事

处工作，负责接待白求恩，并按周恩来的指

示，执行了安排白求恩去延安的任务。数十

年过去，王炳南到加拿大访问时，特意寻访

到了白求恩的助手、女护士尤恩。尤恩写有

一本回忆录《在中国当护士的岁月》，王炳

南深知它的史料价值，爽快答应资助在中国

出版，于是这段史实公之于世。

白求恩是加拿大著名胸外科医师，为

北美洲四大名医之一。他从斯诺《西行漫

记》、史沫特莱《红军在长征》等美国左翼

作家的著作中，了解到中国共产党努力创建

的理想社会和军队的英勇战斗事迹。在美国

的一次庆祝活动中，他与中国教育家陶行知

相遇，被陶行知慷慨激昂的演讲所感动，于

是毫不犹豫地表示：“如果需要，我愿意到

中国去！”他的申请被接受，受加拿大和美

国和平民主同盟等组织派遣，他组成的医疗

队来到中国。

1938年1月8日，白求恩购买了充足

的药品和器材，携助手兼翻译尤恩等，乘“亚

洲皇后”号海轮，从温哥华港启程，经香港

于2月7日下午飞抵武汉。史沫特莱把白求

恩一行安排在汉口鄱阳街34号，一家圣公

会教堂主教住的小楼里。

次日，八路军驻武汉办事处的王炳南，

Copyright©博看网.AllRightsRerved.

三镇拾遗

SANZHENSHIYI

33武汉文史资料2022年第9期

安排白求恩一行会见了周恩来。白求恩向周

恩来强烈要求马上到前线工作，但因武汉正

遭受日寇轰炸暂不能走。在武汉的半个月

中，白求恩和尤恩到高隆庞诊所工作了一周

时间，用带来的药品和器材救治伤病员，挽

救了众多生命。

尤恩还有个美丽的中文名字——于青

莲。她的父亲是加拿大共产党早期著名领袖

之一，她辞去工作与白求恩同行。后来，她

回到加拿大写了回忆录，书中详细描述了白

求恩在高隆庞诊所救治伤病员的情况：“到

武汉的第二个星期，白求恩来到汉阳的一所

教会医院，冒着生命危险与医疗队成员一道

抢救伤员。候诊室里挤满了上次空袭时受伤

的人员，整个大厅里放满了自制的担架……

白求恩大夫忙于截肢、止血、取出弹片等等，

血腥味钻进鼻孔，长时间去不掉，但当时，

我们都顾不得这些。”这期间，白求恩和尤

恩，还多次冒着日本飞机轰炸的危险，出诊

医治伤病员。

后来，在周恩来的安排下，白求恩和

尤恩于2月22日离开武汉，辗转到达延安，

第二天就受到中共领袖毛泽东的接见。后来，

白求恩率医疗队辗转山西五台山等地，为中

国抗日军民服务，医治受伤的抗日将士。白

求恩在战地医院抢救伤病员数千人，亲自

开刀动手术逾千例。创造了69小时连续做

115例手术的记录。不久，他不幸因手伤感

染以身殉职。为此，毛泽东写下了著名文章

《纪念白求恩》，称赞他是“一个高尚的人，

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

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

发现白求恩在高隆庞诊所的往事，实

际发掘出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这是白求恩

来中国救死扶伤的第一个地点，白求恩的这

一周无疑成为我们城市历史的一部分。

2010年7月30日，五医院在高隆庞诊

所旧址上，建了一座白求恩纪念馆，它是继

石家庄和保定唐县之后，全国的第三个白求

恩纪念馆。

纪念馆以“医德医风教育”为主题，

武汉市新入职的医护人员，都要在执业前到

这里宣誓，接受白求恩精神的洗礼，成为穿

上白大褂的“第一课”。目前，已有上千名

医护人员在此开启职业生涯。裘法祖、桂希

恩、王争艳等全国著名医生，首批入选白求

恩纪念馆的“好医生”榜。

五医院如今已成为学科门类齐全、设

备先进的现代化综合医院，正在进行新的扩

建。高隆庞诊所旧址、白求恩纪念馆、白求

恩雕像，也将在汉阳古城风貌区的建设中完

善提升，成为重要组成部分。

不久，五医院这所历史厚重、开拓发

展的医院，也将迎来它的百年华诞。

白求恩在抢救伤员

麻建雄，武汉市摄影家协会主席，市

政协第八、九届委员，汉商集团原总经理

Copyright©博看网.AllRightsR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