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融不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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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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Ｐ８２一Ｐ８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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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Ｉ融让梨是中国干百年来一直流传着的一个

’Ｊ ＬＪ道德教育故事。《三字经》中就有“融四岁，

能让梨。弟（悌）于长，宜先知”。后世常常以这个故

事来教育小孩子，凡事要瞳得谦让。但孔融让梨

的故事，核心真的是谦让而已吗？对于为什么拿

小梨，四岁的孔融的回答是：“我小儿，法当取小

者。”按照人的天性，尤其是四岁小朋友的天性，

不取大梨怎么都说不过去。但小孔融没有出于天

性，确依据“法”而拿小梨。这个“法”，其实就是大

人制定的规矩，就是儒家推崇的“忠义孝悌”这套

道德规范。

儒家道德的基础，就建立在长幼尊卑有序的

“忠义孝悌”上。因为你是我生的，所以你要对我

孝，因为我出生得比你早，所以你要对我悌。在家

庭成员之间，并没有人格和权利的平等，只有尽

孝尽悌的义务。与其说是谦让使得孔融不要大

梨，还不如说是儒教使然，让梨是家长和成人所

喜闻乐见的事情。很难想潇洒 象在这种伦理道德压

下，有谁会问出：“到底是凭什么，我要把梨

哥哥？”

“孔融让梨”的故事得以流传，在提倡谦

教化上一直都很有市场。谦让可不可以提倡？

然没有问题，在任何社会里，都有公共秩序

善习俗。见人打招呼礼待他人，尊老爱幼，富萎

兼济他人等等，这些都是值得嘉许的有道德

为。谦让也一样，出于善心或亲情或爱心，自Ｅ

不得吃梨而把梨给了哥哥，没错，有人形容颜色的词语 自发≤

道德感召学习也可以。但是，因为谦让是一

德行为，而将不谦让这种“道德色彩”没那么

行为判定为错，则是矫枉过正。

道德历来就只宜自律不宜他律。无论

长、老师，都可以认同“孔融让梨”是一种有逞

的谦让行为，假如他们自己遇到了“有两个委

在你面前”的情况，他们受到道德感召选择／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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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完全是个人的自由选择，但不意味着所有人必须“学孔融让

梨”，如果不让就是错的。把道德水平高低与是非对错挂钩，常常

会惹出一些可怕的后果来。据《艺文类聚》引三国吴秦菁的《秦

子》，孔融做北海相的时候，有一天在路上看见一个人在坟墓边哭

泣自己的亡父，就停下来仔细观察，我心中的伟人 发现这人哭是哭了，但脸色却

一点都不憔悴。按照儒家的经义，父母死的时候应该悲伤，但不能

过度到损害身体的地步。然而在后汉，所有自以为正直的知识分

子，都以悲伤到损到身体立为荣，孔融也曾经靠这个搏出位，哪能

容忍有人和自己背道而驰，当即把这人抓到官府，以“不孝”的罪

名斩了。

后人往往对“孔融让梨”给予高度评价，与此同时排斥不让梨

的行为。然而，既然梨是孔融的，他可以随便挑，所有权Ａ（Ｌ融是主

动的一方，挑大与挑小完全是个人的权利与自由，与对错有何关

系？既然有这么多梨可以挑，挑选最大的无疑是对于个人而言的最

优选择，而且也是正当行为。而从个人自主的角度说，孔融有自己

的个人意志，只要没有越界（比如在一人一个梨的前提下拿走所有

梨），他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自主选择，而不需要顾虑其他人的

眼光。

当让梨被许以“道德优越”的意味之后，不让梨就不被认可

了。很多时候，有一些人就会打着“让梨”的旗帜去侵犯个人财产

权利，以高尚的名义，把公民应有的权利剥夺和抹杀掉。这个时

候，人们让梨就是被迫让梨，而非自由选择。我们或许可以拿宗教

作为类比的例子。人都有信仰宗教的自由与权利，也可以认为自

己宗教里的神就是唯一的真神，但却不能因为个人的信教而去剥

夺他人不信教、信仰其他宗教的自由。

一种行为是否具有道德意义，与其动机有关。假如一个人做

好事只是渴望奖赏或者惧怕惩罚，或者只是遵从权威的指示，那

么就谈不上有什么道德意义。著名美籍德裔思想家弗洛姆在《为

自己的人》中区分了“权威主义良心”和“人道主义良心”。前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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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定，往往不是由人自己的价值判断所决定的，而是由于权威的

要求，权威所明确的戒律决定的。弗洛姆说，“权威主义良心”可能

是良心发展的初级阶段，小孩子缺乏分辨善恶、是非的能力，昕以

要求其服从父母和老师的权威。

当人长大，心智成熟以后，自主的道德观念要求我们不再听

从权威，而是x光英语 听从自己，权威主义良心就转化成为人道主义良心。

在被问到“你为什么写不会让梨？”的时候，一名小学生说自己并

非是恶作剧，而是坚信只有４岁的孔融是不会这样做的，孩子的

家长也称小孩并不自私，懂得分享。然而，无论是我们的教育，还

是传统的道德教化，都以父母、老师自居，觉得人人都是小孩子，

需要听话学会的英文 。

“孔融让梨”，既是谦让，也是利他。然而中国的历史上，一味

推崇的都是利他主义，都是舍己为人，在“牺牲自己”的鼓吹上不

遗余力。与之相反，在尊重个人权利，维护个人利益的价值观上，

既没有经典故事可循，也不见有相关的教育举措。为什么会这样？

一般而言，～种社会制度往往与一种道德体系相互适应。中国几

千年的专制制度，推崇的都是“国家至上”、“社会至上”的集体主

义价值观，利他主带鱼怎么腌制 义，个人权利不可剥夺、财产私有的观念被铲除

得几乎一于二净。

“别把自己当人”、“无条件地服从和利他”，这种种的宣传，表

面上披着儒教道德的外衣，其实归根结底还是为专制制度而服

务。当所有的人都默认“利他”为理所应当的价值观，谁能保证不

会有一个变节者，偏偏只“利己”，窃取所有的革命果实？一个人人

都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君子国”里，恰恰是最适宜那些“专门利

己毫不顾午时花 人”的小人们生长繁殖的环境。在正常的社会里鼓吹毫

不利己、专门利人，那么“君千里戈壁打一城市名字 子国”将会很容易被“小人国”所替代。

然而，在层级固化的专制社会里，小人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拿到大

梨，君子们却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啃着小梨，并为自己浑身散发出

来的道德光芒而感动。 来源／《中国新闻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