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面认识乡村振兴的战略地位与企业战略机遇——专访中国人民大学中国扶

乡村振兴 |

RURAL REVITALIZATION

开栏语：

2021年2月21日，中央一号文件《中共中

央 国务院关于全面推进乡村振兴 加快农业农村

现代化的意见》正式发布，提出全面推进乡村振

兴，全面擘画中国乡村振兴新蓝图。2021年2月

25日，全国脱贫攻坚总结表彰大会在北京人民大

会堂召开，习近平总书记庄严宣告，在迎来中国共

产党成立一百周年的重要时刻，我国脱贫攻坚战取

得了全面胜利。同日，国家乡村振兴局正式挂牌，

标志着我国全面推进乡村振兴的大幕全面开启。

2021年是我国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实现第

一个百年奋斗目标之后，开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

现代化国家新征程、向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进军

的起始年，是“十四五”规划的开局之年，亦是全

面推进乡村振兴的第一年。

民族要复兴，乡村必振兴。中央一号文件深

刻指出，解决好发展不平衡不充分问题，重点难

点在“三农”；构建新发展格局，潜力后劲在“三

农”；应对国内外各种风险挑战，基础支撑在“三

农”。党中央提出，要坚持把解决好“三农”问题

作为全党工作重中之重，把全面推进乡村振兴作

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一项重大任务，举全

党全社会之力加快农业农村现代化。

新的历史方位，探索新的方略。本刊特别推

出“乡村振兴”栏目，持续关注我国乡村振兴的

进程，邀请知名专家学者解读乡村振兴国家政策，

分析乡村振兴面临的困难挑战和发展机遇，解析

乡村振兴各阶段的重点、难点和热点问题，报道

社会力量尤其是企业力量推动乡村振兴的实践，

访谈推动乡村振兴的典型人物，同时回顾展现

脱贫攻坚中创新实践取得的成果和对乡村振兴

的经验借鉴，讲好助力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

的中国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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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持续发展经济导刊 2021.03

全面认识乡村振兴的

战略地位与企业战略机遇

——专访中国人民大学中国扶贫研究院院长汪三贵

COMPREHEND THE STRATEGIC POSITION OF RURAL

REVITALIZATION AND THE ENTERPRISE STRATEGY

OPPORTUNITY BEHIND

未来30年乡村振兴是中国的“头号政治任务”，各行

各业各部门必须要有高度自觉的大局意识，企业必须充

分理解乡村振兴在国家战略中的高度。

｜本刊记者 邓茗文

访谈人物简介

汪三贵，中国人民大学农业与农村发展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

人民大学中国扶贫研究院院长；享受政府特殊津贴专家；全国政协参政议政

人才库特聘专家；世界银行、联合国开发计划署、亚洲开发银行等多个国际

发展机构咨询专家。

乡村振兴的号角已经吹响，如何深刻认识“全面

推进乡村振兴”的战略意义，如何把握乡村振兴于民

族复兴的战略地位，如何理清从脱贫攻坚到乡村振兴5

年过渡期的核心目标与重点工作，如何在乡村振兴战

略下认清企业的社会责任与战略机遇，这些问题关系

全局、意义重大。为此，本刊记者专访了中国“三农”

专家、中国人民大学中国扶贫研究院院长汪三贵教授，

请他深入浅出，细细解答。

|可持续发展经济导刊

| 汪三贵

脱贫攻坚战全面胜利后，中国农村的基本

现状

：我国脱贫攻坚战已经取得全面胜利，如何把握

脱贫攻坚完成之后现阶段我国农村地区的特点？

：脱贫攻坚完成后最大的一个特征就是无论东

部、中部、西部，哪怕是最偏远的地区，都没有现行

标准下的贫困人口。摆脱绝对贫困，主要指吃穿问题

都解决了，没有家庭再住危房，所有的孩子都能上小

学、初中，基本上没有看病看不了的、生了病不看的

情况。以前在很多农村地区，特别是在偏远贫困地区

还大量存在看不了病、看不起病的情况，现在这样的

问题都不存在了。

中国是第一个提前十年完成联合国可持续发展议

程减贫目标的国家，这在其他发展中国家是没有做到

的。这是一个基本的脱贫攻坚成就。

这样的成就为我国农村下一步发展打下了坚实的

基础。除贫困人口都脱贫以外，现在农村各方面都有

改善。比如，一些农村地区特别是贫困地区的基础设

施大幅改善，可能除了极个别人特别少、特别偏远的

自然村外，道路基本全部通了，饮水问题也都解决了；

中国是第一个提前十年完成联合国可持续

发展议程减贫目标的国家。

教育、医疗等公共服务也取得了很大的突破，绝大部

分村都有村卫生室，乡镇里面都有学校，教育设施、

方便程度提升了很多，能够确保孩子就近上学，并且

乡村振兴 |

RURAL REVITALIZATION

乡村振兴是未来30年“头号政治任务”

：2021年中央一号文件提出全面推进乡村振兴，

再次提到习近平总书记强调的“民族要复兴，乡村必

振兴”。那么该如何认识“乡村振兴”在中华民族伟大

复兴战略全局中的位置？

：一言以蔽之，未来30年乡村振兴是中国的

“头号政治任务”。

脱贫攻坚实现了近1亿人摆脱贫困，这样一个宏

伟目标为什么要在2020年实现？因为它是关系到党的

第一个百年奋斗目标能不能实现的关键——全面建成

小康社会的底线就是让所有人脱贫。而乡村振兴是第

二个百年奋斗目标的底线任务。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

是到2050年新中国成立100年时，我们要建成社会

主义现代化强国。

党的“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是最重要的政治

任务。第一个百年奋斗目标，短板在贫困；第二个百

年奋斗目标，短板则在农村。这才是为什么脱贫攻坚

转向了乡村振兴。所以说，把农业农村发展起来是每

个部门都需要考虑的问题。乡村振兴是今后几十年最

重要的政治任务。

：那么，2035年就是实现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

道路上又一个重要的关键节点。

：是的，到2035年要有重要的成果，要求乡村

振兴取得重大进展，城乡差距进一步缩小，而关键就

在于农业农村要基本实现现代化。城市里面不需要花

那么大的精力，我国一线城市已经现代化了，很多方

面甚至都超过了发达国家；二三线城市差一点，但差：中央一号文件明确提出，为脱贫攻坚转向乡村

异不算太大，靠市场的力量继续发展没有问题。现在振兴设立5年过渡期。过渡期主要完成两个任务：一

难就难在农村。是巩固脱贫攻坚成果，防止规模性返贫；二是实现脱

所以去年底召开的中央农村工作会议上，习近平贫攻坚与乡村振兴在体制机制和政策上的衔接。

总书记号召全党将重心工作转移到全面推进乡村振兴关于第一个任务，前面讲到有一部分刚刚脱贫但

上来，部署全面推进乡村振兴，强调要举全党全社会标准不高的以及不是脱贫户但在贫困线边缘的群体，

之力推动乡村振兴。因此，各行各业各部门必须要有他们还面临一定的返贫和致贫风险，毕竟很多贫困地

高度自觉的大局意识，把乡村振兴作为未来30年重要区灾害多，天灾人祸都存在，因此在过渡期内对这些

的政治任务。群体还要密切跟踪监测，扶上马送一程。要做到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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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渡期主要完成两个任务：一是巩固脱贫

攻坚成果，防止规模性返贫；二是实现脱

衔接。

贫攻坚与乡村振兴在体制机制和政策上的

：脱贫攻坚战实现了“现行标准下9899万农

村贫困人口全部脱贫，832个贫困县全部摘帽，12.8

万个贫困村全部出列”这一彪炳史册的人间奇迹。比

起脱贫攻坚，实现乡村振兴的难度会更大吗？

：应该说，乡村振兴的任务比脱贫攻坚更重。脱

贫攻坚毕竟针对的是贫困地区和贫困人口，只是中国

农村的一部分地区和一部分人，而乡村振兴是要让所

有农村地区、所有农村人口都振兴起来，涉及农村的

方方面面，从工作的广度、深度、目标、要求都比脱

贫攻坚的更高。

同时，乡村振兴也需要动员政府各个部门，东部、

西部及社会各方面的力量。脱贫攻坚只是让贫困人口

脱贫，而乡村振兴则要实现农业农村现代化，让农村

的生活标准变得跟城镇一样。

脱贫攻坚衔接乡村振兴关键看两点

点，主要的帮扶政策还不能一下都撤了、停了，很多定点扶贫、东西协作扶贫全部都要转成乡村振兴，今

政策还要延续，一旦出现风险、出现问题就马上针对后就不叫精准扶贫而叫精准帮扶了。从机构上看，国

性地解决。这就要求在过渡期内落实“四不摘”，即摘务院扶贫办整体转成国家乡村振兴局了,各地方扶贫

帽不摘责任、摘帽不摘政策、摘帽不摘帮扶、摘帽不部门也会进行相应的调整。

摘监管。当然，显然不会像过去那样有大规模政策堆乡村振兴帮扶的发力点也不同了，需要在过渡期

在那里，而是出现问题马上有相应的政策跟进。里调整得与乡村振兴目标相关。比如原来搞产业扶贫，

第二个任务就是将脱贫攻坚与乡村振兴有效衔现在乡村振兴要产业兴旺，那么在产业扶贫的基础上

接。所谓衔接，就是将原来打脱贫攻坚战的一套体制怎么把这些支持政策、帮扶措施调整到促进产业兴旺，

机制和政策体系，都转换成完成乡村振兴目标的体制并且在这个过程中还得考虑带动这些脱贫户、低收入

机制和政策，这需要一定的时间磨合和转换探索。当人口继续发展、继续提高。这些东西都要在这5年过

然，现在大的方面中央已经定了，就是乡村振兴要借渡期内明确理顺。

鉴脱贫攻坚的经验，比如脱贫攻坚时期提出的中央统

筹、省负总责、市县落实，现在乡村振兴照搬；脱贫

攻坚工作五级书记一起抓、“一把手”负责制，到乡村

振兴也一样。另外，到乡村振兴阶段仍然要动员全国的：乡村振兴的任务很重，要跨越30年完成，因

力量。这些大的体制机制转换之后，工作重点肯定是逐此要分阶段推进。这5年就是要重点围绕今年政府工

步以乡村振兴为主，但过渡期里巩固脱贫攻坚成果也很作报告里提出的一些主要目标任务，落实全面推进乡

重要。经过五年过渡期的稳固提升以后，返贫的可能性村振兴的工作，包括严守18亿亩耕地红线，实施高标

就更小了。准农田建设工程、黑土地保护工程；确保种源安全；

从帮扶企业的角度看，企业定点帮扶地区在过渡实施乡村建设行动，健全城乡融合发展体制机制；加

期内肯定不能出现返贫现象。防止返贫的主体责任在快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常住人口城镇化率提高到

地方政府，如果出现大规模返贫，地方政府肯定担首65%；粮食产量保持在1.3万亿斤以上。

要责任，但对应的帮扶单位就没有连带责任吗？因此，从乡村振兴的角度来讲，5年之后所有相关体制机

那些帮扶单位还要继续尽责，在五年关键期内巩固脱制要全面建立起来，政策体系要完善起来，各个地方

贫攻坚成果，顺利衔接乡村振兴。政府要有明确的目标和规划。

：乡村振兴阶段可能会出现哪些不同于脱贫攻坚：如何衡量乡村振兴的进展和成效？

阶段的变化？

：变化就很多了。比如，脱贫攻坚阶段有那么多准是一样的，但乡村振兴不可能是一个标准，因为差

相关政策、不同部门的政策，以后哪些政策取消，哪异太大了。中央农办和乡村振兴局今后5年内的重点

些政策在乡村振兴阶段还要延续，延续多久？再比如，工作之一就是要研究这些东西，搞清楚该如何推进乡

原来所有的贫困村都有驻村第一书记、驻村工作队，村振兴。

现在没有贫困村了，乡村振兴是不是还需要驻村书记、有了脱贫攻坚的制度基础、经验基础，有些东西

驻村工作队？哪些地方需要？另外，工作对象也会发可以借鉴，但乡村振兴的任务确实也更艰巨、周期更

生变化，比如国家会确定一部分乡村振兴重点县，今长，涉及面更广，需要的资源也更多，对乡村振兴的

后需要帮扶这些重点县推动乡村振兴。还有，以后的进展和成效要建立考核评估机制。

：5年过渡期同时也与“十四五”时期交叠，如

何看待这一阶段的衔接工作与“十四五”时期农业农

村重点工作间的关系？

：乡村振兴不同于脱贫攻坚，脱贫攻坚全国的标

 2021.03 可持续发展经济导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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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振兴 |

RURAL REVITALIZATION

乡村振兴与新型城镇化战略的关系

：中央一号文件提出，要加快县域内城乡融合发

展，推进以人为核心的新型城镇化，把县域作为城乡

融合发展的重要切入点。如何认识乡村振兴战略与新

型城镇化战略之间的关系？

：乡村振兴战略与新型城镇化战略必须同步推

进，新型城镇化是乡村振兴不可偏废的路径。任何国

家的现代化过程都是城市化的过程，没有例外。

农产品是一种特殊的产品，其需求的收入弹性是

比较低的。换句话说，收入的大幅提高，不会带来同

比例食物消费、粮食消费的大幅提高，食物消费在整

个消费中的比例反而会越低。农业的产业特性，决定

了它不可能高质量养活大量人口，因此国家越是现代

化，人们的收入越高，劳动力就越会流向能产生更多

价值、有更多需求的第二、第三产业，而这些产业是

有规模效应的，大部分聚集在城镇，因此人口也会更

多居住在城镇。

乡村振兴以县域经济为主，要把县及县以下地区

发展起来，因此县城将来的地位将大大提升。农村人

口进城，大部分人是进到县城。现在很多县城只有十

几万人、几万人，今后可能一个县有50万人，那农村

就要挪30万人到县城，镇上再吸纳一部分，那么农村

里人口比例就不高了。

：我们的目标是要振兴乡村，农民都转移到城市

里了，那谁来振兴乡村呢？

：现在的问题是农村的主要劳动力进城了，把

没有劳动力的老人和孩子留在村里，是搞不成乡村振

兴的。城镇化加上配套改革以后，农村出来的劳动力

在哪工作，户口就落在哪，老人孩子都可以跟着进城，

而且要鼓励他们进城。要知道日本的农村真正的农民

乡村振兴战略与新型城镇化战略必须同步推

进，新型城镇化是乡村振兴不可偏废的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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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依靠财政投入。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考虑拿出什么样的技术方案，到底怎么解决农村各个

发的《关于调整完善土地出让收入使用范围优先支持方面的问题。这些就是企业最大的责任。

乡村振兴的意见》已经明确，“十四五”时期，地方政

府土地出让收入的10%，或者土地出让收益的50%，

要用于乡村振兴。原来土地收益都是为城市服务的，

今后一半必须投到农村去。：乡村振兴对于企业来说，不光意味着更多任务

企业推动乡村振兴任务更多、机遇更大

：您之前谈到乡村振兴的任务更重，那么如何定

位企业在推动乡村振兴中的责任？

：扶贫时期，企业更多是到贫困地区开展无偿帮

扶，作为企业履行社会责任的一种表现；到了乡村振兴

阶段，更要考虑如何利用企业自身的专业优势推动乡村

发展。

总的要求就是到2050年农村的生活质量、生活

条件和城市差不多，那就涉及农业农村发展的方方面

面。比如，今后农村能源的问题怎么解决，生活用能、

生产用能，主要用气还是用电？生活用能是按照城市

的方式在农村搞燃气管道、煤气罐，还是根据农村的

特点考虑成本效益，设计新的解决方案？尤其在国家

2030年碳达峰、2060年碳中和的目标下怎么干？显

然，能源行业就得考虑这些问题。

农村的电网改造是走在前面了，但今后农村里面搞

第二、第三产业，电力保障肯定很重要，农村田间地头

要机械化、智能化，也涉及用电的问题。而且不同地区

农村的情况条件需求肯定不一样。这些工作要做30年，

那相关企业的规划方案、技术方案是什么？

所以说，乡村振兴阶段国企、央企的任务更重、

责任更大了。总目标党中央已经提出来了，企业就得

扶贫时期，企业更多是到贫困地区开展无

偿帮扶，作为企业履行社会责任的一种表

用企业自身的专业优势推动乡村发展。

现；到了乡村振兴阶段，更要考虑如何利

：从脱贫攻坚阶段的“万企帮万村”，到乡村振

兴阶段的“万企兴万村”，您认为企业在推动乡村振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