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史家对纪事本末体史书的反思与实践

２０１２年第３期

广西社会科学

ＮＯ．０３．２０１２

（总第２０１期）

ＧＵＡＮＧＸＩ ＳＨＥＨＵＩ ＫＥＸＵＥ

（Ｃｕｍｕｌａｔｉｖｅｌｙ，ＮＯ．２０１）

［文献编码】ｄｏｉ：１０．３９６９／ｊ．ｉｓｓｎ．１００４—６９１７．２０１２．０３．０２３

２Ｏ世纪史家对纪事本末体史书的反思与实践

舒习龙

（韩山师范学院政法系，广东潮州５２１０４１）

［摘要］ 纪事本末体是传统历史编纂体裁中的“第三极”，经过近代史家的反思和改造，成为一种较为成

熟的史书体裁。当代史家在接续近代史家历史编纂思想和成果的基础上，根据当代特定的历史情势和时代思

潮，吸收传统史书体裁的精华和西方章节体史书的优势，化合中西体裁体例，以弥补纪事本末体之不足，在纪

事本末体的编纂实践中突出历史事件的价值与地位，注意拓展纪事本末体记载史事的纵横范围，增强纪事本

末体事件之间的逻辑联系，在纪事本末体的改造中取得了突出的成绩。

［关键词］２Ｏ世纪史家纪事本末体史书反思 实践

［中图分类号］ Ｋ２０４．４［文献标识码］Ａ［文章编号］ １００４—６９１７（２０１２）０３一ｏｏ９＇Ｉ一０６

纪事本末体史书，是一种以历史事件为主的史

论与方法，为当代史家在新时期编纂纪事本末体史

书体裁。这种史书体裁自先秦时期萌芽，经过漫长 书提供有益的借鉴和思考，这些无疑成为当代纪事

的演变发展至宋代袁枢《通鉴纪事本末》问世，开始

本末体史书进一步发展的重要因素。

迅速发展，成为与编年体、纪传体相颉颃的三大史书

体裁之一。章学诚《文史通义・书教下》说：“司马

《通鉴》病纪传之分，而合之以编年。袁枢《纪事本

从２Ｏ世纪初开始，中国近当代史家积极对纪事

末》又病《通鉴》之合，而分之以事类。按本末之为体

本末体史书进行有效的改造，他们认为单一史书体

也，因事命篇，不为常格，非深知古今大体，天下经

裁难以承担记载丰富复杂历史进程的任务。从历史

纶，不能网罗隐括，无遗无滥，文省于纪传，事豁于编 编纂学的角度而言，创制一种适合时代需要，又能将

年，决断去取，体圆用神，斯真《尚书》之遗也。在袁

复杂的史迹集团表述准确的史学体例，成为近当代

氏初无其意，且其学亦未足与此，书亦不尽合于所 史家积极思考的时代命题 Ｊ。梁启超最为推重纪事

称。故历代著录诸家，次其书于杂史，自属纂录之 本末体。他在批评编年体史书本质总不能离账簿

家，便观览耳。但即其成法沉思冥索，加以神明变

式、前因后果难寻、翻检费力的同时，称赞“枢钞通

化，则古史之原，隐然可见。书有作者甚浅，而观者 鉴，以事为起讫；千六百余年之书，约之为二百三十

甚深，此类是也。故日神奇化臭腐，而臭腐复化为神

有九事。其始亦不过感翻检之苦痛，为自己研究此

奇，本一理耳。”章学诚对纪事本末体史书辩证发展 书谋一方便耳。及其既成，则于斯界别辟一蹊径

的价值作了精到的阐释和评价，总结了传统史书体

焉”，“盖纪传体以人为主，编年体以年为主，而纪事

裁辩证发展的规律。近代史家沿着传统历史编纂学

本末体以事为主。夫欲求史迹之原因结果以为鉴往

理论总结的路径，进一步思考纪事本末体编纂的理

知来之用，非以事为主不可。故纪事本末体，于吾侪

［收稿日期】２０１２—０１—３０

［基金项目］２０１０年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规划基金项目（１０ＹＪＡ７７００４３）；２０１０年度广东省教育厅学科建

设专项基金

［作者简介］舒习龙（１９６８一），男，安徽巢湖人，韩山师范学院政法系副教授，博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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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理想之新史最相近，抑亦旧史界进化之极轨

也”＿２ Ｊ。梁启超对纪事本末体的评价，强调了它在增

加人们历史智慧方面的价值，认为这种史体同新史

学重视事件的发展方向是一致的，充分肯定了袁枢

的“创制”之功和《通鉴纪事本末》的“谨严精粹”。

邓之诚对纪事本末体有着中肯的分析和认识，他指 整。纪事本末体史书“因事命篇，不为常格”，周谷城

出：“即以体例言，将欲从旧，则纪传、编年、本末之体 认为：“应改为‘因事命篇一依历史事情发展之次序

未必适于今时。将欲从新，则虑遗弃事实，统系不 为常格”’，“历史学之对象或人类过去活动有其发展

为接近维护历史自身之完整的要求。一是其叙述对

象比较接近人类过去的活动。纪事本末体不为人物

所拘，不为时间所拘，以历史事情为叙述对象，较为

接近人类过去活动之义。二是破坏历史自身之完整

较少。其因事命篇，自为起迄，能体现所述之事之完

明，非教人通知古今之意。” 基于对中西体例的辩

证认识和客观形势的需要，他认为撰著中华二千年

史“略依纪事本末之例，先之以世系，著明年代，稍及

统系，以存通之本义，兼使读者得以与本书互参；次

之以一代大事。尤重民族变迁……次之以制度…… 富的内涵，而按照中国历史事件的发展次序因事命

尤重地理官制者……次之以学术文学艺术……终之 篇，能很好地解决上述问题。他认为章节体史书，事

以生计”＿４ Ｊ。从邓之诚对纪事本末体的体认，可以看

出他并没有拘泥于纪事本末体，而是根据需要吸收 错，可称之为新体或坐标体。“所有史料之排比，乃

了其他史体如纪传体、章节体、纲目体的长处，以便

更好地实现撰述目标。著名史学家李泰橥对纪事本

末体在通史编纂中的地位和价值也有公允的评价和

认知，他说：“今日欲编纂一贯串古今的通史，当然采 中国历史进行了全面、整体及各方面的研究 通过

用此体焉。” 杨鸿烈也曾指出：“就所研究的‘题

目’的性质‘以一事为一篇，每事各详起讫’的‘纪事

本末’的方法，如所谓社会史、文化史、政治史、经济

史、法制史、艺术史、宗教史等即是应用这种方法整 用的依中国历史事情之发展次序因事命篇的表现形

理而成的史籍。”Ｌ６ 他特别强调纪事本末体突破 式，吸收了传统纪事本末体的优点，便于从整体上显

“事”的限制发展为“专题”的重要性，这与近代历史

编纂学重整体和专题的路径相吻合。再如，王桐龄 的关联，则克服了传统纪事本末的缺点，便于体现历

也认为：“中国旧史书，分纪传体、编年体、纪事本末

体、书志体。本编用纪事本末体，而去其琐碎事迹，

每一时代盛衰兴亡大事，多用统括的形式，以一二章 钱穆对纪事本末体史书评价较低，这和他中国

说明之；凡欲明了一时代之大局者，熟读本编自能得

明确概念。”“每一时代之终，必详载其时代之制度， 如此他才说：“我所认为中国史学最精邃之深义所

学术、宗教、风俗、实业，以观其社会文化之隆替。” 存，乃在其分年分人逐年逐人之记载，初若不见有

他将这种史书编纂理论运用到《中国史》的撰述中，

取得了很好的成绩。２０世纪初，在章节体主宰中国

历史编纂的语境里，中国近代史家仍然在积极探索 和列传而轻视纪事本末的特点与中国文化身后的历

用纪事本末体史书来表述纷繁、复杂的历史进程，这 史传统密切相关。他认为，要想准确地把握中国历

是一个耐人寻味的现象，它表明纪事本末体史书有 史编纂的特质，“应在中国文化传统之全体系中去认

其独到的魅力和价值，值得我们珍视和继承。

２０世纪前期对纪事本末体史书的编纂理论分

析，对其史书体裁优缺点分析最全面、最有价值的史 评，他指出：第一，用纪事本末体写史易掩盖历史的

家当数周谷城和钱穆。周谷城认为，纪事本末体较 真相。历史事件如流水难以隔开，某一事件起止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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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次序，历史学即用之以为常格。袁枢之因事命篇，

是有常格的，不过他尚未能完全依循常格耳”＿８ Ｊ。他

认为传统的纪事本末体史书事件与事件之间缺乏逻

辑联系，无法形成“事迹集团”，很难综合表达历史丰

情纵剖，依门类而分，时间横断，依朝代而分，纵横交

至典章制度之说明，虽井井有条，然都离开了完整的

历史，或离开了完整的人类活动，成了无联系的零碎

东西。” 周谷城在“历史完形论”理论的指导下，对

《中国通史》的出版，建立了自己独特的中国史研究

体系。该书分为五个部分，分别叙述秦以前、汉唐、

宋元明清、近代的教育，最后为结论。《中国通史》采

示中国历史发展趋势，而叙事时注意编、章、节之间

史活动之间的有机联系。这是从史书体裁出发力图

写出完整统一的中国历史。

文化优越论的本位主义文化立场密切相关，正因为

事。”＿１ 所以他特别排斥以事件为中心记载历史的

纪事本末体史书。他认为，中国历史编纂学重编年

识和了解” 。正是基于中国文化优越论的独特视

角，他对传统纪事本末体史书的缺点作了尖锐的批

２０世纪史家对纪事本末体史书的反思与实践

不能明确划分的，史学家按照主观的意见强行将客 事件之间的逻辑联系，因此事件与事件之间是暌隔

的，据此很难理清历史发展的线索。因此，要想扩大

纪事本末体的记载范围，增强事件之间的逻辑联系，

观历史进程分为若干事件加以表述，往往会造成对

客观历史进程表述的主观化、碎片化，极易掩盖历史

的真相，其原因即在于写史者之主观成分反掩盖了

必须确定“史迹之集团”。客观地说，梁启超的改造

方案对今天的历史编纂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当时历史的真过程。第二，用此体写史会造成一种

中国当代史家也对纪事本末体史书编纂理论怀

有浓厚的兴趣，提出了有价值的观点和改造方案。

“历史命定观”。历史命定观相信天命、神意等超自

然的力量在历史发展中的力量，忽视人在历史发展

中的主宰作用。纪事本末体以事件为中心，无意中

把人物附属于事件之中，“好像历史事件的本身，自 创新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以前的历史是以各方面的

具一种发展的内在规律，而忽略了人物在历史进程 权势者为内容，并且是写给权势者或权势的附属者

中之主动力量。这就易近于一种历史的命定 看的，所以过去的史书形式也还罢了。现在将要以

观”［１ 。钱穆认为历史编纂的主体是人，人的精神

和心性决定人类历史的进程，事由人定，所以史学家

应该将历史编纂的中心投放到人身上，他认为以人

物为中心的纪传体和编年体要优越于以事件为中心

的纪事本末体。应该说，钱穆的观点是存在偏颇的， 合体来反映普通民众的生产和生活，为此史书体例

实际上时间、人物和事件都是历史记载的要素，钱穆

对纪事本末体的排拒是从他的心性论和本位文化立

场出发的。

２０世纪前期在改造纪事本末体，并提出富有创

造性路径的是梁启超，他对改造纪事本末体理论的

阐述最为透彻，在体例改造上也作了成功的尝试。

在编纂方法上，他认为传统纪事本末体过分注意一 和本卷的编写大意。第二部分是综述，阐述这一个

事之始末，纪事范围太窄。他对传统纪事本末体的 历史时期的总的发展形势，其中包含政治、经济、军

批判也集中体现在这两点上：第一，过分注意一事之

始末，忽视对史迹“集团”的把握。梁启超对“史迹集 论述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状况以及政治制度、军事

团”解释为：“史迹集团之名，吾所自创，与一段之‘纪 制度、法律、风俗等。第四部分是传记，包含个人传

事本末’，意义略相近（本末仅函时间观念，集团兼函

空间观念；但此名似仍未妥，容更订定。）” ｌ 梁氏的

解释体现了他对纪事本末体崭新的界定，即撰写纪 区别。”＿ｌ 。其中第二部分“综述”借鉴近代纪事本

事本末体应从时、空两方面整体把握事件之间的联

系。而传统纪事本末体只见“本末”，不见“空间”， 总揽历史发展的过程和规律。正是对纪事本末体价

且分目太细，忽略事件之间的内在联系。第二，纪事

范围太窄。传统纪事本末体所记史事，无法处理好

中央和地方，政治与经济、文化之间的关系，致使它 造的“新综合体”的发展前景有着较高的评价，他说：

成为皇朝政治史，大大降低了它的史料价值。梁启 “我们相信这是一种较好的体例，是史书编纂值得实

超认为，改造纪事本末体首先要确定“史迹之集团”。 践，并通过实践而可能逐步完善起来的。这种新的综

因为，划分“史迹之集团”意义相当重要，如他所说： 合体的好处，现在可以看得出来的是便于容纳更多的

“历史的事实，若泛泛看去，觉得很散漫，一件件的摆

着，没有什么关系，但眼光锐敏的历史家，把历史过

去的事实看成为史迹的集团，彼此便互相联络

了。”¨ 传统纪事本末体由于忽视事件集团，抓不住

早在２Ｏ世纪４０年代，白寿彝先生就对史书体裁的

人民为重要的内容，并且能给大多数人民阅读为最

大的目的，以后的史书形式必须能适合这种内容这

种目的的体裁才是最好的体裁。”＿ｌ 他认为过去单

一

的史书体裁无法承担记载民史的任务，必须用综

必须进行改造。白寿彝先生借鉴中国古代多种史书

体裁的形式，并以新的历史观念、新的认识水平，制

定了一种“新综合体”来编纂《中国通史》。他说：

“我们吸取前人编撰经验，试行一种新的综合体例。

全书中有十个卷是每一卷分为四个部分。第一部分

是叙说，内容包括基本史料的阐述，已有研究的成果

事、民族、文化和中外关系。第三部分是典志，分篇

记、学派传记，艺术家、宗教家的传记等。这样的体

例，大体上采取了纪传体的办法，而性质上有很大的

末体的编纂优势，来弥补纪传体的不足，它要求史家

值的客观认知，他的史学体例的改造方案取得了显

著的成绩。而他对自己这种吸收历史编纂优点而创

历史内容，可能更进一步地反映历史发展的面貌”【１７３。

新中国成立后，从西方传来的章节体史书成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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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历史编纂领域中最主要的史书体裁。这种情况 握。作者在解释历史事件时有着更加恢廓的历史视

到２Ｏ世纪８０年代出现了可喜的变化。白寿彝、罗 野和缜密的历史思维，其分析和阐释事件的路径有

尔纲等先生提倡用综合体形式来编纂史书，提出在 着自己的特色。另外，该书的鲜明特色表现在扩大

编纂史书时应该吸取中国历史编纂学体例的优势，

化合中西体裁体例，以弥补纪事本末体之不足，在纪 济、文化等方面内容，尽量录入，依事件大小在内容

事本末体的编纂实践中突出历史事件的价值与地

位，注意拓展纪事本末体记载史事的纵横范围，增强 下”，将这一时期的历史，用７１个事件加以记述。政

纪事本末体事件之间的逻辑联系。这一实践在纪事 治方面，主要有“国统区的宪政运动”、“中国民主政

本末体的改造中取得了突出的成绩，成为当代历史

编纂学中继承近代史家编纂理论和经验的重要尝 “日蒋港澳密谈”、“中美中英新约签订”等；军事上

试，对推动历史编纂学的发展具有重要作用。 有“第一、第二、第三次长沙会战”、“中国战区成

魏宏运教授撰著的《民国史纪事本末》一书，全

书总计３３０万字，是一部体例鲜明、学术性强、内容 实”、“‘四行’与大后方金融建设”等；文化上主要有

完整的高质量学术著作。该书在撰述上的最大特

点，在于突破了传统史书纪事本末的编纂体例，在对

史实的描述过程中，并不仅仅对历史作简单的事实 本末体突出政治事件和精英人物的观念，将历史作

排列，而是在叙述史实的基础上，将历史事件作为史 为一个整体看待。布洛赫强调指出：“唯有总体的历

实集团看待，注意对历史事件进行考辨和分析，书中

采用叙事与史论相结合的撰述模式，较完整地记叙 真正的历史。” 总体史应包括人类社会的各个层

民国时期重要历史事件的始终，并且相应地作出必

要的分析与评价，对历史事件进行价值评判，充分挖 拟的目录，可以断言他们也主张对历史进行多层次、

掘历史的内涵和哲理。比如在记述“孤岛”的畸形繁 多方面的综合考察，从而极大地扩大新型纪事本末

荣时，作者分析了“八一三”的炮声迅速改变了整个

上海特别是“租界”经济社会萧条的趋势，认为“租

界”人口直线上升、大量游资被吸引到“孤岛”，是促

成“租界”内的经济、社会逐渐转向“繁荣”的重要动

力［１引。在这个基础上，作者进一步分析上海“孤岛” 史的事实判断与认识历史的价值综合判断有机地结

市场繁荣的原因，认为沿海、沿江经济发达地区的相 合起来，成为当代纪事本末体编纂的重要成就。

继沦陷，中国内地、战区以及西南各省工业都十分落

后，所需工业品大都要到上海“孤岛”市场上来购买

补充，这就加剧了上海“孤岛”市场上工业产品供不

应求的局面。又由于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各资本

主义国家忙于战争，大都无力对外倾销商品，不得不

一

度放松对中国市场以至东南亚市场的压力。加上

中国人民坚决抵制日货，海外华侨提倡购买国货，使 自己理解事件的视角阐明了纪事本末体史书的独特

得“孤岛”产品不仅得以畅销国内市场，而且畅销于

东南亚等地，这为“孤岛”经济发展提供了较为宽广 包括历史上的事件，也应当包括历史上人们的活动

的销售市场 。从作者对纪事本末体的改造来看，

他并没有将“孤岛”的畸形繁荣作为单纯的历史事

件，记载其首尾经过，而是将其作为复杂的事迹集 全部 。应该说，这是宁可对历史事件理解的普遍

团，梳理“孤岛”繁荣背后的历史动因，阐明作者对历

史事件的分析和考辨，显示了作者对事件的动态把 鉴于此，他认为：“人们的诸多历史活动中，历史事件

１００

纪事本末体的记载范围，举凡政治、外交、军事、经

上有所取舍。比如该书第六册“抗日战争时期・

团同盟的成立”、“联合国宣言签署”等；外交上有

立”、“中国远征军入缅作战”等；经济上有“田赋征

“延安整风运动”、“‘中国之命运’发表”等目录。作

者深受２０世纪学术思潮的影响，开始摒弃传统纪事

史，才是真历史，而只有通过众人的协作，才能接近

次：政治的、经济的、社会的、文化的等，从编纂者所

体记载事件的范围，使研究题材不断更新。当代纪

事本末体史书编纂者主张运用整体的观念来解释和

描述历史事件，把历史事件当做一个整体来加以研

究，从而确保历史事件在本质上的完整性，将重构历

宁可主编的《中华五千年纪事本末》是一部以时

间为序，记录中国历史上重大且对后世有影响的事

件的工具书。全书从炎黄写起，迄１９４９年中华人民

共和国成立，共收１２１６件大事，按时间顺序排列。

每一事件主要叙述事件本身，必要时兼及其渊源与

此后的发展。在申述撰写这部书的主旨时，宁可从

价值。他认为：史书的基本任务是记事。“事”，不仅

及其心态、思想，还应当包括历史现象、关系、制度、

结构、运动、过程，等等。也就是说，人们历史活动的

历史的眼光，对确证历史事件的价值有重要意义。

２０世纪史家对纪事本末体史书的反思与实践

最为瞩目。”“历史活动是在时间的长流中进行的，而

历史时间进程的节奏似乎并非匀速。尤其是那些重

大的历史事件，往往使那些在长时期里仿佛停滞甚

至静止的历史进程突然加速或者倒退，或者发生重

大的曲折，也使那看似平淡不显眼的历史进程陡然 学家孜孜以求的目标。《山西历代纪事本末》在用纪

发生急剧的变化，发出耀眼的闪光。它们往往是历 事本末体撰写地方史方面取得了突出的成绩。全书

史诸多方面运动的综合集中的反映，是历史深层变

派等事目，以反映春秋时期诸侯之间的兼并战、社会

动荡和儒学兴起的时代特点，从事目的设计看，作者

的着力点主要是政治和军事，但亦兼及科学和文化。

２０世纪末叶，用纪事本末体编纂地方史成为史

按照历史时期将山西从古至今的历史分为远古、春

化的界标与契机。”＿２２ 他认为历史事件可以分为不

同的类型，中国传统纪事本末体史书偏好记载政治

和军事大事，原因在于这些明显的、短期的、凸现的 史以来的发展面貌，体现了编纂者卓越的史识和高

历史事件，多属政治（包括军事）方面。他认为中国 超的历史编纂技巧。该书在编纂上的最大特点即在

传统的纪事本末体史书的价值表现在两个方面，即 于编纂者对纪事本末体的优缺点有清醒的认识，对

他说的：“中国传统史学认为史学的功能在于通过历 ｌ８世纪开始形成的“综合体”编纂和中西历史编纂

史事件的记述以‘垂戒立训’，即～方面提供历史活

动成败得失的经验教训，作为后来者从事现实活动

时的参考、借鉴，乃至指导。即所渭‘以史为鉴’。另

一

方面，则是在于通过大量历史事例提供人们的行 拓展纪事本末体记载史事的纵横范围，增强纪事本

为准则，实现历史的教育作用，即所谓‘寓褒贬，别善

恶” 引。正因为他对传统纪事本末体史书的功能

和价值有着较高的评价和期许，所以他主张辩证地

看待中西史体的优劣，对传统史体的价值要有清醒

的衡判。他说：“正因为这样，今天人们对认识历史

事件的需要与兴味，迄未少减。目前历史著述的体 史发展大势大致按照时间顺序，分远古、春秋战国、

裁常是整合论述历史活动诸多方面的章节式，或分

别论述历史事件各个方面的分类式，或者是二者的

结合，但专述某类历史事件或撰写人物的著述也不

在少。有鉴于此，我们采取传统的纪事本末体形式，

编纂了这部带有工具书性质的《中华五千年纪事本 立的历史阶段前面都有一篇“概说”，略述这个时期

末》，选择从远古到１９４９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期

间的历史事件１２１６件，分别作出比较详细的记

述。” 该书记载事件有三个方面的鲜明特点：一是

就每一历史事件而言，主要记述事件本身，做到首尾

毕具，过程清晰完整，尽量详明。二是对事不加论

议，当然也会从叙事中见到作者的观点。三是叙事

力求科学性、准确性和稳定性，以期提供可靠、详细

的知识和材料，使读者对这些历史事件有一个准确

的了解。譬如，书中记述春秋时期的历史，便选择了 与编年体和纪传体有机地结合，因此，该书在纵向的

平王东迁、齐鲁长勺之战、管仲相齐、齐桓公称霸、假

虞灭虢、秦晋韩原之战、宋襄公争霸、晋文公称霸、秦

晋崤之战、秦穆公霸西战、楚庄王称霸、齐晋搴之战、

晋楚鄢陵之战、晋吴联合制楚、向戒弭（息）兵、子产 的又一特色。“纪事本末”侧重于“事”，而对于不相

相郑、春秋时的“民溃”与“多盗”、孔子创立儒家学

秋战国、秦汉魏晋南北朝、隋唐五代、宋辽金、元明

清、近代、现代八部分，以２４９件史事勾勒出山西有

学的价值有准确的定位，故而在编纂之时，即有意化

合中西体例，以弥补纪事本末体之不足，在纪事本末

广西社会科学２０１２．３

［参考文献］

体的书中就很少涉及经济、文化方面的内容。该书

的编撰者意在突破传统纪事本末体纪事范围狭窄的

弊端，选取有代表性的事件和重要人物的活动，对纪

事本末体的体例进行了创新，拓宽了这一传统史书

体裁的内容，编纂者指出该书“涉及山西的政治、经

［１］［５］李泰橥．中国史纲［Ｍ］．北京：中华书

局，１９４３：５７；５７．

［２］梁启超．中国历史研究法［Ｍ］．北京：东方出

版社。１９９６：２４—２５．

济、军事、文化、交通、民族、宗教、典章制度、古代建

筑、石窟艺术以及与山西有密切关系的重要历史人

［３］［４］邓之诚．中华二千年史［Ｍ］．北京：中华

物等”Ｌ２ 。在全书２４９个事目中，“汉匈融合”、“平

阳发展雕版印刷业”、“开凿云冈石窟”、“创建净土

宗”、“五台山大建寺庙”、“开发利用河东盐”、“恢复

农业生产”、“复兴手工业”、“道教盛衰”、“杂剧兴

起”、“潞绸兴衰”、“晋商兴衰”、“票号浮沉”、“地方

戏曲兴盛”、“近代工业兴起”、“西教传晋”、“书院改

学堂”、“西北实业公司兴衰始末”等，涉及山西历史

上起过重要作用的民族融合、思想发展、经济兴衰等

方面，在书中占有一定篇幅，对山西的科技、文化、教

育等专门史也都述其“本末”。这一体例上的变通，

不仅拓宽了纪事本末体的范围，而且在内容上容纳、

保存了专门史的史料，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传统纪

事本末体史书的不足。这对于完成全书撰述宗旨、

全面体现社会发展状况也有积极的现实意义。仓修

良在评价它在史体改造方面的成就时指出：“可见这

种史体记载内容的详略多少，并不是史体本身的毛 ［１６］［１７］白寿彝．中国史学史［Ｍ］．上海：上海

病，关键在于编撰者如何使用，如何处理与安排。只

要有意识的精心组织，合理安排，做到各方面内容比

例的协调，就一定能编撰出一部内容丰富多彩的新 ［Ｍ］．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１９９９：１—２；３．

型纪事本末史书来，《山西历代纪事本末》一书的成 ［２０］［法］马克・布洛赫．历史学家的技艺［Ｍ］．

功问世，就足以说明这个问题” Ｊ。值得特别指明

的是，仓氏评价史体的继承和创新关系上的有价值 ［２１］［２２］［２３］［２４］宁可史学论集［Ｃ］。北京：中

的论断，提示我们史体的创新一定要契合内容和时

代的要求，并善于借鉴其他体例的优点，形成自己独 ［２５儿２６］崔凡芝．以纪事本末体例撰写地方史

具特色的编纂体系和结构。可以说，编纂者对旧的

纪事本末史体进行了协调、变通与改进，使得这个古

老的史体更加完善，更加理想，可以说是得到了新

生。所以，仓修良在评价《山西历代纪事本末》一书

时，指出其突破近现代以来章节体风行的局面，依据

山西区域特点，吸收各体所长，加以协调、变通、改

进，使古老的本末体焕发青春，成为一部相当成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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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黎伟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