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多九如 金奢银华

2024年3月19日发(作者：铁板葛根粉)

三多九如 金奢银华

作者：暂无

来源：《艺术品鉴》 2016年第5期

蒙海虹

收藏当然是件快乐的事情，但是沉浸其中，我却时常惋惜，对于金银器的现状感到痛心。

现在它只是得到一个表面的延续，并没有个内在的传承。

2015年6月10日，《金奢银华——三多九如珍藏历代金银器荟萃展》在浙江省博物馆开

展，450余件（组）民间收藏的唐代至民国时期的精美金银器，全方位展示了中国古代高超的

金银器加工制作工艺和历史沿革，令观众眼花缭乱、惊叹不已。本次展览是浙江省博物馆“浙

江民间收藏精品走进博物馆系列特展”之十二，也是省博首次与民间收藏组织合作举办传统金

银器大展，从一个侧面反映了民间收藏资源之广博、深远。

在众多的展品中，有一套银具格外引人瞩目，这是1883年德国威廉一世在中国广州一家银

楼定制的，赠送给维多利亚公主的银婚礼物——皇室银婚纪念银茶具七件套。优雅奢华，举世

无双。她的拥有者是一对年轻夫妻，也是北京黑白画室创始人、青年画家兼收藏家刘沧海和石

焰。

在望京黑白工作室，我们开始了和这两位年轻收藏家的交谈。

记者：刘沧海、石焰，首先要祝贺你们，在这次展览中，你们这套银质茶具非常抢眼，引

起了不小轰动。据说是从德国运来的。我们很想知道，它是如何漂洋过海来到你们在手中的？

刘沧海：很神奇，我们与这套银器之间，似乎是一个注定的约会。这是在苏富比拍卖会上

买到的，我们当时并不在现场，一个朋友恰好在参加，是那种彼此都很熟悉的朋友。他当时非

常激动，拍过来照片说，你们要赶快下决断，这个是国宝级别的，30斤重，非常罕见。他拍得

匆忙，透视变形，歪歪扭扭的，我们很疑惑，真是那么好吗？他说，别再犹豫了，快下决断，

买下来再给你们慢慢解释。既然玩金银器，这个就是顶级的。我们是刚上飞机去长沙，也没多

想，就报了一个价位，结果一下飞机，消息传过来，买了，而且价位非常合适。

石焰：其实，每一个物件能到自己手里，都是一种缘分。这套东西就是在我们一无所知的

情况下，赶着赶着追来的。后来才知道，它是德国皇室定制的，送给德国王子与英国公主结婚

25周年的银婚纪念礼物，在中国广州的十三行定制的。当时广州十三行是清代专做对外贸易的

牙行，是清政府指定专营对外贸易的的垄断机构。器具的题材是刀马人三国故事，设计也非常

讲究，7件套带大托盘。可以说是三个国家的历史关系的见证、历史的记忆和文化的承载！这

套器具可以有力地证明我们的金银器物的制作水准在世界范围内都是受到广泛尊重的。

记者：那这件藏品应该是你们最喜爱的？

石焰：那倒不是。可能因为是南方人吧，我比较喜欢小巧的便于携带的那种，比如小挂件

小坠子，精致内敛，单个人物的。就像一个小孩拿本书在麒麟旁边，一个牧童在牛背上吹笛子，

或者，像我手上这种，用一个簪子圈成手镯，小巧贴型，像纹身一样，与我融为一体。

刘沧海：比如，曹锟的一个祝寿银瓶。也是在美国，第一眼见到的时候，是觉得特别漂亮、

好看，没多想，就买下来了。买回来以后，仔细研究包括上面的字，一位老师帮我去查资料，

告诉我，捡了一个漏，这是和一个中国历史名人相关的物件。曹锯。上面刻着“六省巡阅使，

六十进一、荣庆”，这么几行字，六省巡阅使是曹锟的官职，六十一岁当选为中华民国第三任

总统，应该是他当总统那年别人送他的贺礼，以庆寿的名义送给他的。造型很独特，寓意清晰，

两个龙耳，表示飞龙在天，百鸟朝凤，不是直接作为当选总统的贺礼，而是变相为一个特别的

生日贺礼，带有中国含而不漏的儒道思想，非常有意思。

记者：收藏带来的收获体悟是什么呢？

刘沧海：最初的时候，只是个人的一个小爱好，一个情趣，有这样一个空间，你可以和他

们去交流，释放压力，获得精神上的‘喻悦。很安静地去沟通。只是这样一个层面。走到今天，

已经可以算作一个事业了，也是一个未曾想到的收获。收藏对我们来讲，就是无心插柳，我们

一直定位是业余的爱好，陶冶情操陶冶情趣而已，没有想到那么多功利的事情。就是喜欢，仅

此而已，没有想到其他的事情。慢慢慢慢，你会发现，其实已经走的挺远了。有时候连自己都

觉得很惊讶。朋友都说我们这几年成长挺快的，我觉得可能是收藏带来的滋养吧。因为这个里

面你要学习的东西挺多的。它会让你的头脑永远保持明锐和清醒。在这个领域里无时无刻都会

有惊讶、永远会有你不懂的，它会教你谦卑，永远要善于听取正确的意见；教你警醒，永远如

履薄冰、时刻收敛，克服自己个性中的弱点，否则会被坑得很惨；教你坦然，欺诈是一种常态，

不必因此愤怒。万分的真诚也是这个人身上的，不必过于感动。他是对应于你的反映而已！当

你愚蠢、贪婪，你会收获，体验到欺诈、嘲弄。在古玩圈，所有人无时无时无刻不在考验你的

眼里和判断力！你也会无刻不在与他人做较量，不动声色地判断他们。这是世上最奸诈也是最

真诚的一群人！

记者：每个人的收藏经历，都有走眼和捡漏的故事，你们应该也是一样的。

石焰：当然有的。那还是早期的潘家园，四五点三四点就去，拿个手电筒，照照照，有个

小簪子，脏兮兮的，人家要20块钱，说是铜的，看着做工好我买了。回来后，把它一刮、清洗

干净，结果是金的，可能他是和铜放在一起，上面沾了很多铜锈，这是我买的第一个簪子，也

算是捡漏吧。走眼，多了，吃一堑才能长一智，这个学费一定要交的。我们不怕，走眼了，无

非不是老物件，但是艺术性肯定有的，我们学生照样可以用，照着画，再一个，我们也需要比

较，循序渐进、在比较中学生成长地更快。所以，我也不纯粹是收藏的心态。

刘沧海：走眼，特别刚开始的时候，我们过于轻率，过于迷信某些人。一旦你过于相信，

失去判断，那当然是充满奸诈和危险。一个老前辈，我们在他那买了很多东西，过了一段时间，

发现东西有问题，然后就是很复杂的一种心情，伤心、愤怒、回过头来想，问题还是出在自己

身上，当你没有判断的时候，世界到处都是陷阱。收藏也给了我们一个很好的心态，训练自己

永远要警惕，永远要谦虚，永远要清醒，并且要客观地判断事物，不管他是什么人，不管他是

什么身份，一定要客观地去判断，他的行为，他的语言，更本质地去接触人，去掉他的社会角

色和外在包装，这也是收藏带给我们的一个非常大的收获。

记者：你们现在的藏品也算是很丰富了，种类多而且成系列，能不能讲一下各种工艺的特

点？

石焰：北京工、山西工、福建工，太不一样了。北京工大大方方，利利落落，皇家气派，

那种出身的贵族气就不一样，京共京共，大气庄重。山西工用料实在，它的精美不是很细腻，

憨厚结实，不会偷奸耍滑，乔家大院一样。南方就不一样了，福建工浙工，浙工灵巧得不得了，

吹口气就活了，特别灵，巧夺天工，但是用料特别薄，做工绝极了。福建工，无数的细，细到

极致，一台戏上面，可以把窗户打开，看到里面人在唱戏，戏台子上面有小寿桃，表演的入神

态各异，吹笛子的，弹琵琶的，玉帝王母娘娘，每个人的表情都很生动，群仙祝寿群仙的表情，

拿的道具，桌子上摆放的东西，瓜果全不一样，小窗户都可以动，全部可以打开，那么巧那么

生动。但是，特别薄，拿起来很轻，一块皮子敲出来，几十个人挤在里面，一点点大，跟那个

核舟记一样。你像这个如意，也是从拍卖行拍过来的，你看上面全是八仙过海的人物，还有福

禄寿三星。它是福建那边的、带有明显的地区特点。银烧兰制品、掐丝工艺、宫廷造办处出的、

福建那个区域的工匠、胎体很薄、掐丝工艺很突出、每个人物都神态各异。这样大件的银器很

少见的。金银饰品也有着区域的特点，但是每个区域的审美都很好看。都有它的不可替代性，

都有它的包容性，从各个方方面集合在一起，美就是多种多样的。

记者：收藏是一件快乐的事情，有没有遗憾的地方？

刘沧海：收藏当然是一件快乐的事情，但是沉浸其中，我却时常惋惜，对于金银器的现状

感到痛心。现在它只是得到一个表面的延续，并没有一个内在的传承。像过去，每一个朝代、

每一个时期、都是在与时俱进的，都在不断的改变，跟当时人们的生活、潮流、审美习惯是高

度符合的。现在呢，它只是作为传统被保留下来，但是和我们的生活习惯审美，没有太大关系、

只是作为一种文物的概念来存在，和我们生活没有太大关系、没有与时俱进，是一种最大的遗

憾。比方说，解放初的一些首饰，和民国不同了，还有明显的民国的特征，人们佩戴使用，再

往后，又有些变化，出现建设祖国的新字样，也反映了当时的一种文化，带有时代特征，一直

在传承中进步着。但是后面，这种文化没有同步，死掉了，只是保留下来的一种标本，一种工

艺技术而已，和时代已经没有关系了，很遗憾的。今天我们的首饰设计师大多是在运用别人的

传统在做首饰，其实也做得很好，但大多运用的是别人的语言，别人的工艺、别人的符号，别

人的审美、别人的趣味。当然世界上好的东西，都是可以借鉴的，只是现在我们自身的元素丢

掉太多。像唐朝，我们也是大量吸收外来文化，波斯文化、西洋文化，很好地拿过来，然后很

有效地和当时的潮流保持一致，变成自己的一种东西，是很大的一种胸怀和本事。不排斥外面，

自己的特征、自己的个性又能很好地发扬，今天我们做的要么全盘拿来别人的东西，要么就是

很僵硬的地复古，在这个中间是非常需要有人去突破、去开拓、去创新，去挑起这个大粱，去

挖掘它的机遇，应该是非常有市场的、只是现在没有太多人看到。

记者：那么面对这种断层，传统工艺、传统文化与现代工艺、现代饰品，这两者之间的断

层，作为藏家又是美术教育者，你们有什么样的思考？

刘沧海：我们丧失了手工制造大国，顶级奢侈品大国，这样一个世界级定位的身份和认知，

这个损失是无法估量的。今天我们的仿古依然可以做得很好，可以做到一个很高的水准，我们

的工艺美术大师还会有一些作品出现，但是在全世界的地位我们已经丢掉了，这是最遗憾的一

件事情。希望我的学生，这些年轻人，将来能够真正把这一块做起来，其实我们中国过去能够

用手工业，把整个国民的艺术保持在高水准，让人民在一心挣钱的同时还保持着高品味。在这

个国家，其实是个非常重要的方向！

石焰：现在的饰品大都是流行的，没有什么手艺、没有什么文化，都是流水线模具。古人

不是，他们倾其一生，又代代代流传、自己的名字就是自己的品牌，自己的店铺就是自己的文

化，每个人做的手感都不一样。古时候，民间艺人能干一辈子，几代人，非常专注和虔诚。希

望自己收藏一些传统文化的东西，在各种平台上展出，把我们本身文化具备的这些符号散发出

去，影响更多的有缘人，给到他们一些启发、一些营养、一些警醒。就是非常有意义的一件事。

包括以前有一些老师出这方面书籍，我们都提供了大量实物图片做援助，写不写我们名字无所

谓，只要起到推广的作用就好了。

记者：如何去判断一件金银器物收藏价值的高低？

刘沧海：一个是精美度，也就是艺术水准的高度，我们有一个专业术语叫叫“工艺品题”，

技术精湛、艺术设计巧妙、品相完好、题材有趣、有意义，从这四个角度基本可以判断它的艺

术水准。二是看身份，官造的和民间的，价值的区别就非常大，第三，稀有度也是一个衡量标

准。从这几个角度去判断它的价值。

石焰：现在市场上有一些藏银苗银蒙银，建议收藏还是选择汉族的，题材厚重，比如三娘

教子，西厢记，群仙祝寿、五福临门什么的，有文化内涵和观念，是一种传承，言必有意，意

必吉祥，美好的寄托。少数民族的，相对粗糙一些，多是花卉动物，只能是图案化的面貌。文

化的承载与延续，还是汉族的饰品更全面、更有深度，在不断的递进关系上有丰富清晰的脉络。

各个朝代在时间上传承演变得非常完整。比如早从夏、商、周，盛于汉、唐、宋，到明、清又

一奇峰，民国亦回光一现，卒于1950年左右，非常清晰！

记者：同热门的字画瓷器相比，金银器似乎要沉寂一些，就好像二线城市的房子总没有一

线城市升值快，这方面考虑过吗？

刘沧海：其实我们很少去考虑回报的问题，一直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想这方面的事情，每

天很忙，除了收藏，还有教学，每年那么多有艺术追求的孩子找到我们，你得帮助他们去圆这

个梦想。所以根本没时间倒腾藏品去赚一些钱。但是如果分析的话，我觉得金银器在收藏领域

还是属于洼地，必然具有巨大的空间。自古以来，全世界对于金银器的认可是比较广泛的。刚

开始，人们更多地是重视它的货币属性，忽略了它的艺术价值和文物价值。

石焰：对，挖出来一个金碗一个银壶，人们首先想到有多重，把它融化了卖多少钱，折合

成人民币多少钱一克，这种情况在刚开始是比较普遍的，家里祖传的金银器物常被融化掉打成

新的手镯之类，非常愚蠢的一种行为，只重视货币价值严重忽略了它的文物价值和艺术价值。

所以，变现肯定不会，那是糟蹋他们。而且，物源物源，事物都是有源头的，你买了一只手镯，

另一只就会追来的，从不同的买家不同的渠道，奠名其妙就来了。我们就有一个壶，西厢记的

上篇，三五年后，下篇就到我们手里了。不是一个名楼的、不是一个卖家的，但就是一个风格

的，而且还是一个故事的上下篇。所以，我们在他们面前都是过客，他们很有故事的。

刘沧海：还有一点，其实一些大的门类，像陶瓷，它的器具就是金银器的仿制，因为金银

器毕竟稀有，你看给皇家进贡，大多都是金银制品或者用金银来装饰镶嵌的，显示尊贵。相反

皇帝赏赐一般都是丝绸陶瓷，这些相对价值就比较低廉。当人们用不起的时候，就用陶瓷来替

代，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今天那些东西反而被炒热了，从当时看，它的价值应该是比不上金

银器的，主次颠倒了，到国际的大博物馆，人家的金银饰品、器物占据非常非常重要的地位！

这对我们来讲，也是一个收藏的机遇，比较小众，比较安静，可以找到一些真的有价值的东西，

很有意思。

记者：盛世说收藏。现在越来越多的人把目光投向专项家具、书画、瓷器，当然也包括金

银器。对于即将步入收藏的人，你们有些什么感悟可以分享？

刘沧海：我觉得现在的收藏领域太浮躁，太多的人都是奔着利益而去的。如果不是真心喜

欢，过多的想占便宜，还是不要去涉入。只有喜欢了，你才会去把玩、琢磨，研究，才会真的

有所收获。第二，一定要量力而为，每个月一千块钱能收藏，年薪几百万也能收藏，各有不同

的收藏方式和成就，无论什么样的方式和状态，一定要适合自己，要健康。

石焰：收藏的形式也没必要拘泥，还可以衍生出来新的形态。老物件，残了，放在皮包上，

私人订制，老古董新时尚，

财富戴在身上，跟存银行一样，还可以随手把玩，也蛮有意思的。还有，要看书，我们没

有家族亲友的影响，爱好和书，让我们没有走弯路。再就是多去博物馆，故宫的、首博的、台

湾的、大都会的，我们在博物馆，一待就是15天，就泡在那里面了，一件一件地看，参观完后，

你眼力大增，再去鉴赏作品，相对容易，至少懂得最好的作品在哪，然后，收藏鉴赏能力自然

会提升。

刘沧海：补充我刚才的观点，作为收藏，谦虚非常重要，就是你一定要读懂他，去下功夫

去研究它，谨慎地听取一些行家的意见，经常虚心地进行一些沟通，去请教一些问题，在收藏

当中，要有一些帮助把关的朋友，一些良师益友，他们可以使你保持一个好的心态，保持一种

谨慎的态度。因为收藏不同其他，一不小心代价会非常大。保持一种谦虚的心态，善意听取意

见，去沟通去切磋去琢磨，要相信自己，也不要完全盲目自信、要参考、认真听取别人意见，

更要综合分析，敢于保留自己，不可盲从于人。

记者：有没有给自己的藏品设计一下未来呢？

刘沧海：未来我们还是期望能变成一个专题博物馆，真正做到造福于社会，这是我们的终

极目标。我们涉足的时候，这个领域还没有被重视，现在有些被关注，也体现在价值上。所以

也有人说，趁机出手吧，争取资金上的回报。我们一定不会这样做。因为把它们卖掉很容易，

再聚在一起，机会就渺茫了。我们收藏是一个比较注重系列化的一个面貌，希望能够以一个独

特的面貌呈现，给岁月多一些的记忆和停留。非常期望看到这一天的。

石焰：肯定希望传承，希望有一个展示的平台，去影响更多的人，或者在某一个大学里，

或者单独的地方，建一个民俗博物馆，要展示、耍写书、要整理出来、要影响更多的人。但是，

这个路肯定很漫长。